第二百三十八章府衙過堂


    待樂以珍從昏厥中醒來,她已經身在牢獄之中了。她躺在一層泛著潮氣的雜草上,還沒等睜開眼睛,先有一股黴潮腐臭的氣息衝鼻而來。


    她下意識地皺起了眉頭,動了下身子,感覺到脖子有點兒疼,今天下午的事情便一下子回到她腦海中來。


    她從雜草上翻身起來,看到對麵坐著兩個人,一身破爛的衣服已經分不出是什麽顏色了,頭跟身下的雜草一樣地髒膩雜亂,一時之間竟沒有分清是男是女。


    出於女人警惕的本能,樂以珍眯起眼睛仔細地瞧了瞧那兩個人。其中一個人感受到樂以珍探究的目光,一撩搭住大半個臉的頭,沒好氣地說道:“你那是什麽眼神?穿得好了不起嗎?到了這裏都一樣!”


    樂以珍聽出這是一個女人,鬆了一口氣。隨即,這一天的風雲突變,一下子湧上來,占據了她的全部思維。


    今天她起了一個大早,趕到.帽兒胡同探望懷遠駒,還為他燉了一盅燕窩,陪他吃了早飯。當她看到懷遠駒氣色紅潤的時候,心裏真是無比地欣慰。兩個人還商量妥當,明天懷遠駒給婆婆上了香磕了頭,就坐車回府去,好參加後天的祭祖大典。


    現在回想起來,真的是一切正常。.如果非要說有什麽不同於往日之處,那就是樂以珍剛過去沒一會兒,羅金英和夏玉芙從隔壁過來請安。


    因為羅金英實在是熬不過戒.毒的苦楚,要死要活地不肯接受治療,樂以珍也沒有太多的心思花到她身上,便將她攆到隔壁,和夏玉芙住到一處去了。(.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而夏玉芙和樂以珍不對路子,已經是明麵上的事了。因此隻要樂以珍來陪懷遠駒,羅夏二人就會呆在隔壁,連門兒都不出。


    今兒早晨,當兩個人過來請安的時候,樂以珍著實.吃了一驚。不過她心性寬厚,俗語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懷遠駒馬上要回府了,這兩個人從此丟在這裏,她眼不見心不煩,尤其是想到看不見夏玉芙,她的心裏就很舒爽。


    人在心情好的時候,往往就很寬和。兩個人請了安,.湊在桌邊要一起用早飯,樂以珍也沒有擺臉子攆人。她叫上懷祿,一頓早飯倒吃得挺熱鬧。


    然後她就回府做事了,一直到她被冬兒叫到城.西新宅去,大半天時間過去了,也沒有人來找她稟報,說帽兒胡同那邊出事了,這豈不是很奇怪?


    想到這裏,她的.情緒都集中到懷遠駒身上,別的事便想不下去了。


    不管這件事背後有怎麽樣的計劃和陰謀,既然她和懷明弘被抓進來了,那麽懷遠駒肯定是出事了。一想到她的丈夫今天早晨還是神氣活現的一個男人,吃著她燉的燕窩,與她談笑風生。本以為那是新生活的開始,卻沒想到成了兩個人共同生活中的最後一幕。


    她的心緊緊地收縮在一起,使勁地痛著。盡管她不敢說自己對懷遠駒有多麽深厚的愛情,但是兩個人之間有著牽扯不斷的親情,這是誰也否認不了的。他們是互相需要的兩個人,彼此在對方身上尋找著溫暖與依靠,吵吵鬧鬧,卻相扶相攜。


    懷遠駒無疑是她這段穿越生涯中最重要的一個人,他們從一對冤家一直展到一對患難與共的夫妻,這段曆程回想起來,酸甜摻雜,值得回味。


    如今這個愛她寵她也會氣她的男人,不聲不響不明不白就去了,喪夫之痛加上遭人構陷的恨,讓樂以珍的心裏被挖空了一塊,然後灌進去滾燙的水。


    那種灼灼的痛從內心傳導到四肢百骸,讓她渾身著抖。剛開始的時候,礙於在陌生環境中的拘緊,她隻是抱緊身體,將頭埋在雙膝之間,咬牙默默流著眼淚。可是悲傷一浪高過一浪,她咬破了嘴唇,也沒能忍住悲聲,終於哭了出來。


    一旦出了聲,她就無所顧忌了。她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歪倒在雜草之上,將頭抵住堅硬的地麵,痛哭失聲。同牢的兩個女人中,剛才出聲嗆了樂以珍一句的那位,被她的哭聲吵到,皺起了眉頭:“嚎什麽喪?家裏死人了?”


    她這一句,無疑是在樂以珍著火的心裏澆了一勺油。一向溫和的樂以珍突然就跳了起來,猛地撲向說話的那個女人,將她摁倒在地,一陣亂打亂踢。


    那女人沒想到穿著如此端莊華貴的女人,也會有如此瘋潑的時候,一時被打得措手不及,抱著頭隻顧躲避。另外一個女人搖了搖頭,上前欲將兩個人分開:“別打了,引來了獄卒,我們都是麻煩…”


    樂以珍卻完全沉浸在瘋狂泄憤的情緒之中,隻當自己在打冤家仇人。她將拉架的人甩開,重新摁住那個嗆聲的女人,越打越投入。


    正鬧得難分難解的時候,牢門突然被打開了。兩個獄卒走了進來,上前一把拽起樂以珍:“什麽有身份的太太!簡直就是個潑婦!快走快走!過堂去!”


    不光是被拎起來的樂以珍吃了一驚,就連跟她同獄的兩個女人也驚訝地看向她這才進來沒一會兒,就拉出去過堂了?怎麽好像安平府的府台沒有別的事可做,專門等著審樂以珍一樣?


    不管樂以珍是什麽混亂不清的情緒,她還是被推了出去。走出昏黑的牢房,樂以珍才現,外麵已經是繁星滿天,月上樹梢,大概是二更時分了。


    她被兩個獄卒夾在中間,一路磕磕絆絆,來到了安平府衙的大堂之上。她剛剛邁進那高大的門檻兒,一陣殺威棒搗地之聲,兩側灰衣藍馬甲的衙役,同時嘬圓了口型,出甕聲甕氣的一聲吼:“威武!”


    樂以珍正經被嚇了一跳,盡管思緒還是有些理不清,不過在此時,她的腦子裏卻清晰地跳出兩個人來竇娥與蘇三!如果這件事不是她親身經曆,如果這是她在看一部電影或電視劇,她一定會覺得編劇很沒創意,寫這麽濫俗的戲碼!


    可是這件事確確切切地生在她的身上,她的丈夫被人害死了,所有罪名都栽贓到她的頭上,說她是為了與繼子**,謀害親夫的yin婦!這種真實的受冤含屈,讓她有一種切膚剔骨之痛。


    而這種痛苦,在她邁進大堂之內,看到伏在地上的懷明弘時,又深徹了幾分。懷明弘比她早到,顯然剛剛挨了打,雖然沒有看到傷處,卻是臉色慘白,滿麵冷汗。


    不知道懷明弘的傷勢重不重,樂以珍心裏急。正在她咬牙的當口,堂上“啪”的一聲驚堂木擊案之聲,樂以珍下意識地抬頭,就看到公案之後,坐著白麵孔藍官袍的安平府府台鄭士功。


    鄭府台俯視樂以珍,將臉板到最嚴肅的樣子,撇嘴說道:“犯婦懷樂氏!見了本官還不下跪?”


    樂以珍心裏那個恨啊!恨得她差點兒咬碎了牙!她看一眼懷明弘,抬頭瞪視著鄭士功:“怎麽我以前不知道鄭大人的官威這麽足呢?你說我是犯婦,要我下跪?我倒想問問鄭大人,你與人共謀,毒害我家老爺!覬覦我家的財產!你算是什麽父母官?”


    其實樂以珍還沒想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她隻是下意識感覺到這件事與鄭士功有關。但她的話卻深深刺到了鄭士功的痛處。他大概沒想到樂以珍上了堂來,便直截了當地質問他,登時麵紅耳赤,盯著樂以珍半晌,才想起說辭來:“大膽犯婦!本官體諒你是女流之輩,對你格外開恩,不上刑枷不打殺威棒!你倒敢如此囂張,誣賴起本官來了!來人…”


    “鄭大人!你何至於如此心虛?難道你想屈打成招?不審案子先打棒子?你的殺威棒我已經挨過了,做事不可以太過頭,紙是包不住火的,不知道鄭大人有沒有想過這件事的後果,你能承擔得起嗎?”懷明弘見樂以珍要挨打,強撐著從地上爬起來,對鄭士功說道。


    鄭士功對這兩個人的強硬,顯然早有準備。他被問得理虧,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鎮定了一下,然後說道:“本官不用打,你們就得招!這件案子鐵證如山,你們也抵賴不掉!你們不是嘴硬嗎?我也不必問你們,讓證人先說話!帶證人上堂!”


    “是!”一個衙役答應一下,出了大堂帶證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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