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弘正在內心懊悔不已,為自己剛剛的衝動而自責一個輕輕的女聲傳來,他渾身一激靈,循聲望去,竟然是冬兒!


    懷明弘當然不會忘記冬兒曾經對款兒做過的事,他心裏其實是恨著這個丫頭的,隻是礙於她跟樂以珍往日相交匪淺,她又是奉老太太的意思行事,他一時還不知道如何處置她,才不會給樂以珍一種不好的感受。


    可是冬兒顯然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懷明弘回來後,她著實忐忑了一陣子。可是兩個月過去了,懷明弘並沒有找她的麻煩,一種僥幸的念頭開始在她的腦子裏生出來-也許二太太隻是嚇唬她,不想讓她靠二少爺太近,而實際上二少爺並不確切地知道款兒小姨***事呢。


    這種僥幸的想法隨著日子一天天推移,在冬兒的心中就益發地確定。老太太過世以後,德光院一直空著,下人們大多遣散開,重新分配了。因為老太太的私產還是相當可觀的,而樂以珍的想法,這筆財產還是應該等到懷遠駒回來後再處置,因此德光院留了幾個人,除了灑掃庭院的幾個粗使仆人,更留了冬兒帶著另兩個小丫頭照料看守老太太留下的財物。


    這份活計很輕閑,樂以珍的本意還是關照冬兒的意思,月錢不減,冬兒幾乎就是在閑領一份工錢。可是人太閑了,想法就會多起來。冬兒在斷定二少爺並不知道她曾經做過的那件事之後,心裏對他的那份渴慕又開始活泛起來。


    她每天看著丫們將德光院打掃幹淨之後,睡過了午覺,便會溜達到二門門房守門的婆子們喝茶聊天。別人隻道她現在確實輕閑,婆子們有免費的茶水點心吃,也樂得讓她經常去。卻沒人知道她真正目的,是坐在二門門房裏,等著懷明弘回來的那一刻。


    每天或早或晚,當懷明弘色匆匆地邁進二門,往自己的住處去的時候冬兒與婆子們的聊天便結束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她會站起身來,找個借口離開,然後尾隨在懷明弘的身後。如果懷明弘先去鍾慧院給沈夫人請安就會守在鍾慧院外的一處廊亭裏,當做自己是閑來看風景,等著懷明弘出來。如果懷明弘直接回了弘益院,她便會在弘益院外站一會兒,不見他出來,才會悻悻地離開。


    最初,她這行為隻是源於內心對一個男人的仰慕。漸漸地開始迷戀上了這種行為本身,跟蹤懷明弘成了她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就象今晚,她遠遠跟著懷明弘,目送進了宴廳內,就一直守在廳外的一處隱蔽處,等著宴畢,他又走了出來。然後她尾隨著他,看著他一路來了集芳亭便藏身到亭子麵水一側的石基下麵。


    懷明弘在亭子裏靜靜地望著月空呆,她也看著月亮出神。有那麽一會兒功夫,她覺得自己是幸福的,她感覺這一刻是屬於她和他的,這是他們獨處的時光很滿足…


    直到以珍來了。而亭子裏地兩個人幾句話不合生了激烈地爭吵。他們地話一字不落。全聽進了冬兒地耳中。樂以珍離開後她望著夜色裏幽幽地清溪。心裏突然跳出來一個想法---也許這是她開口表達地一個好機會果讓二少爺知道她對他是有用處地話…


    懷明弘看著剛剛上台階地冬兒。明亮地月色裏。她地嘴角掛著一欣然地微笑。讓懷明弘心中地惱火又增加了幾分:“你怎麽在這裏?”


    “我…正好路過。看見二少爺在這裏。”冬兒隨意扯了一個謊。


    懷明弘也懶得去辨真假。一揮手說道:“我想一個人靜一會兒。你下去。”


    冬兒扶著身邊地一根柱子。鼓了鼓勇氣。對懷明弘說道:“要是二少爺能夠得償所願。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心自然會平靜下來。否則…您地心裏總是缺那麽一塊兒。又如何能得以安寧?”


    “你在說什麽?妄揣主子地心意。你是不是太放肆了?”懷明弘有耐心已經快耗盡了。冬兒雖然看出懷明弘地表情不悅。可是她好不容易才找到機會開了頭。又豈肯就此打住?


    “我剛巧路過這裏,就聽到了二少爺與二太太在吵架…二少爺的最後一句話,我聽明白了呢…當然,我也不是因為您這句話,才明白您的心意。早在二太太與我同在德光院當差時,我就瞧出二少爺對二太太的心意呢,隻可惜…你們兩個人情深緣淺…”


    “什麽情深緣淺?你再胡說,我當真要收拾你了。”懷明弘語氣依然強硬,卻因為冬兒的那一句“情深緣淺”,並沒有立即趕她離開。


    冬兒得了鼓勵,往懷明弘身邊靠了靠,撿了一個位置坐下來:“我沒有胡說,二少爺是個有心人,你自己應該感受得到。若不是二太太當時懷了身孕,不得不進群芳院,


    斷不會是今天這種情形…那時候我跟二太太一處當差住,又是情同手足的好姐妹,我們之間是無話不談的,她對你的心意…我比誰都清楚。”


    懷明弘心裏非常清楚,自己不應該任由這個丫頭繼續說下去。可是她講述的事情,卻對他有著致命的誘惑力。


    就像一個人正在焦渴難耐的時候,有人給他端來一碗摻著毒藥的清水。明明知道那水有毒,可是卻仍然抵製不住那碗中粼粼水光的誘惑。


    懷明弘的猶疑大大地鼓舞了冬兒,她徹底放鬆下來,開始朝著自己的目標奔去:“其實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二太太與老爺是不般配的,老爺是個固執獨斷的人,而且…他身邊有太多的女人了。二太太外柔內剛,心氣高傲,跟了老爺以後,她一直委屈著自己,內心裏很不快樂,相反…倒是二少爺這樣的癡情男子,才配得上二太太那樣的人品…”


    懷明弘再怎麽迷失心性,他終究是一個聰明人,冬兒話說到這裏,他已經感覺出她是有所圖的。他冷靜下來,眯著眼睛等她繼續說下去。冬兒卻未察覺懷明弘的變化,隻道他是認真在聽,便放心大膽地說道:“可是你們二人眼下的處境,怕是很難在一起的…就像剛剛那樣…我聽著也實在揪心,如果二少爺放心,這件事我來幫你吧…”


    “你?”懷明弘的臉_已經冷了下來,冬兒卻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一發不可收拾:“是呀,雖然眼下我和二太太之間是主仆關係,但是二太太是個很念舊情的人。以前在德光院,她凡事都與我商量,我的話她一直都很在意的,所以…如果我能在二少爺身邊,那麽二少爺與二太太之間,是不是就多了一個可以傳話的人了…”


    懷明弘終於明白她這一圈繞下來,就是為了最後這一句話。他懶得跟一個丫頭動怒,便冷冷地對冬兒說道:“我想你是誤會了,我對二太太一向執長輩之禮,你這樣妄自揣測我的意圖,無異於往二太太身上潑髒水,你實在是太放肆了…話再扯遠一些,本來有些事我已經刻意在忘記了,可是今晚你的出現,卻提醒我想了起來…你好像不小了呢,我記得你在老太太身邊有些年頭了,也該到了婚配的年紀。明兒讓懷平家的給你尋一戶人家,嫁出去吧…還有,如果有任何我與二太太之間的閑話在外麵傳,我不管是誰說的,一總算到你頭上。我看在二太太的麵子上,眼下就不過分為難你了,你最好管住你的嘴巴。”


    冬兒萬沒:_到形勢會變成這樣,剛剛明明見他聽得很認真,而且…果然如樂以珍所說,他竟知道款兒的事情!眼看著他火了,要將自己配出去,冬兒頓時如身墜冰窖,“撲通”跪到懷明弘的麵前,連聲為自己辯解:“二少爺饒過我吧,我也是看你難過,才鬥膽說這些的!至於款兒的事情,真是不關我的事,我也是奉老太太之命…如果我聽老太太的話,我的命也難保呀!二少爺…你就當我什麽都沒說過,千萬別把我配出去…”


    懷明弘卻已經起了身,理也不理她,舉出了集芳亭。隻剩冬兒一個人跪在亭子裏,悔恨無比,咽咽哭泣著…


    再說樂以珍,她剛剛成為群芳院的娘時,懷明弘有好一段時間不適應她的新角色,言語神情之間總是忍不住情意流露。可自從他離家出走,再回安平之後,他一直表現得像一個安分的晚輩。今天他突然情緒失控,說出那樣的話來,讓樂以珍心慌意亂,一時不知如何應對。


    她回自己房裏,隻簡單地擦洗過,就趕緊上床躺下了。玉荷是個聰明的丫頭,也不多聽多問,給樂以珍蓋好被子放下床幃,她就悄悄地退了出去。


    樂以珍自己躲在子裏,看著月光映在床幃上,藍幽幽的,在她眼前蕩來蕩去,她卻絲毫沒有睡意。她突然有一種衝動,想爬起來去找懷遠駒。也許看到了他,她的心就能安定下來了。


    可是她還算理智,知道自己現在身份不同,半夜三更地出府,驚動必然不會小。於是她忍著衝動,一夜輾轉反側。


    第二天天一亮,樂以珍匆匆地爬起身來,吩咐人給二少爺傳話,說她今天不去行裏了。然後她梳洗停當,連早飯也沒吃,坐著馬車就往帽兒胡同去了。


    離帽兒胡同越近,她的內心就越安穩。就在天放大亮的時候,馬車到了巷口。樂以珍下了馬車,腳步匆匆地往舊居趕去。


    來了舊居門口,玉荷上前一推開門,一陣意外的嘈雜之聲從院子裏傳了出來。


    “定兒!定兒!快!讓人去找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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