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在奉西這一帶是一個很重要的節日,這一天地方下百姓共同迎春。[.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官員會身穿官服,帶領著迎春的隊伍在大街上遊行,會有打扮成春官的藝人沿街高喊“春來了”。大家在官員的帶領下,出城去迎接芒神。


    在老百姓的家裏,這一天有“咬春”的習俗,吃春餅,貼春幅,孩子們佩戴春娃娃,其熱鬧的程度雖然比不上過年,但也是滿城歡慶,共賀天神賜與人間新一輪生的希望。


    今年的立春這一天,懷府的下人們早起將內外庭院灑掃幹淨,廚房也做了“咬春”的春餅,給各房都送了去。隻是礙於孝期未過,沒有貼春幅,也沒有人出去參加安平府迎春的遊街活動。


    但樂以珍並不希望家人長時間沉浸在喪親的悲痛之中。守孝的規矩她不敢亂破,但是立春這一天,一家人團聚,共同吃一頓迎春飯,應該不算過分的。


    那天她沒有去行裏,一早起來就去了帽兒胡同,陪懷遠駒吃過午飯之後,她便乘車回到府裏,準備晚上將家人召集在大飯廳裏共進晚餐。


    當晚,雖然大家穿戴依然素淨,但是顯而易見,每個人都刻意地裝扮過了。雖然初春的傍晚仍有些冷,女人卻已經脫了厚厚的棉衣,換上了春衫。


    大飯廳內四下裏布置著栽海棠,花還沒有全開,含苞欲放,綠托粉蕊,煞是喜人。廳內排下六桌酒席主位置上有兩桌側是懷遠清、懷遠江和懷遠濤三兄弟及懷明弘和幾位成年的少爺,右側是沈夫人和樂以珍陪著三老太太高氏,以下坐著各房的太太、少奶奶。下首的三桌,各屋的小少爺和小姐們各占一桌,靠近門邊兒的兩桌,便是各房的姨娘、姨奶奶們了。


    菜肴酒上,樂以珍身為當家人,站起身來說話:“今日立春,是新的一個春天的開始,咱們家人剛剛經曆了一場傷痛雖然我希望大家永遠將老太太放在心中懷念,但同時,我也希望家人一個一個都能快樂起來,我相信老太太在天有靈不希望家人因為她的離去,而一直消沉悲傷。(.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祖先的神靈時刻守護著我們在期待著我們,看我們這些懷氏後代子孫,如何將他們一手掙下來的家業產業發揚光大。因此,今兒晚上一家人吃過這頓迎飯,從明天開始,春暖冰融家都要振作起來!”


    樂以珍說完,自己先幹中的酒。飯廳內一片叫好附和之聲家紛紛舉杯,正要喝下杯中酒左邊傳來一個突兀的聲音,是懷遠清:“弟妹說得好果然這一個多月沒有白在行裏呆著,說話越來越像一個當家人了。弟妹說我們都應該振奮努力,我內心深以為是,隻不過我想努力,弟妹也不給個機會呢…另外我想問弟妹一句,四弟什麽時候才能振奮起來?還是說他一直窩在那條破胡同裏,懷氏一直由你掌握著?”


    “當是這樣!”一句話從兩個人的口中同時說出,讓滿屋子的人都吃了一驚。大家看看左邊的懷明弘,再看看右邊的樂以珍,等著二人繼續說下去。樂以珍與懷明弘交換了一下眼神,便沉默了。懷明弘則繼續說道:“二伯父牽掛我爹,我心裏很是感激。我爹最近情緒恢複得很好,每日裏抄抄經書散散步,已經從兩位老太太過世的傷痛中走出來了。目前之所以還留在帽兒胡同,皆因我爹孝心重,愧於奶奶生前不能床前盡孝,要在死後為她老人家守孝一年,這是人之常情,相信二伯父和在坐的各位家人都能理解。”


    “遠駒孝心。這是好事…”三老太太高氏看著懷遠清。笑著說道。懷遠清便低下頭。慢慢地喝著酒。不再言語。


    當家人講完後。便開席了。府裏連年都不曾這麽熱鬧過。最高興地就孩子們。吵著要酒喝要肉吃。廳裏頓時充滿他們歡快地聲音。


    沈夫人禮佛。麵前單獨有一份齋菜。她喝著清茶。吃著素食。沒有人把話問到她麵前。她就沉默著。樂以珍沒法兒。隻得多說多笑。免得冷場。好在三老太太高氏兩盅酒下肚後。話便多了起來。她地媳婦們當然要附和她。桌上一時還是蠻熱鬧。


    樂以珍觀察自己這一桌眾人地神情。發現自己這一房地兩位少奶奶。一樣地神情寡淡。強顏歡笑著。


    郭元鳳在懷明弘回來最初地那一段日子裏。著實歡喜了一陣子。因為懷明弘守孝。兩人一直不能同房。這倒也罷了。可是郭元鳳漸漸地意識到。她地丈夫與她之間過於“相敬如賓”了。根本不像是夫妻之間該有地相處方式。反而當懷明弘離了她地眼皮底下。與其他家裏人相處地時候。倒是語笑盈然。可親可愛。她知道那是成親之初。她自己對他過於冷淡。留下了今天這個禍患。因此她放下官門閨秀一貫地


    盡量地貼近他。關照他。討好他。可是到目前為止。效。兩個人相見。仍然是客氣有禮。


    而安冬卉,自從鍾兒進了懷明瑞的房裏,這位寬厚憨純的大奶奶,漸漸地失去了往日親和的笑臉,人也越來越消瘦。樂以珍數次問起她,她卻隻會說:一切都好,二太太不要操心。


    樂以珍正品著兩位少***臉色,突然她的視線被安冬卉的手腕吸引了去。因為今天換了春衫,袖子便寬鬆輕薄了起來,安冬卉伸筷子夾菜的當口,她右手腕處那一截滾著銀緞子繡花邊兒的春衫袖子,一下子就滑到了肘彎處。雖然她及時地撤回手來,掩好了腕子,可樂以珍仍然看到她的腕子上,有一大片青紫的瘀痕。


    也知道怎麽地,樂以珍的心為這位憨厚的大少奶奶疼了一下,她抬頭在對麵桌上找懷明瑞,仔細看著他,方才發現這位大少爺比起幾個月前,發福胖了一大圈兒,正在懷遠江房裏的大少爺拚著酒,喝得紅頭油麵。樂以珍又往下首找鍾兒,見她坐在良姨娘的身邊,挺著快要生的大肚皮,小口地吃著菜,目光不時地看向懷明瑞,見他看過來的時候,她稍稍將眉頭一蹙,懷明瑞那邊便趕緊放下了酒杯。


    兩個人都沒有發覺,他們的目光交流已經落到了樂以珍的眼裏。樂以珍咬了一下嘴唇,起身來到安冬卉身邊:“冬卉…”


    “二太太…”安冬卉緊起身,身後的丫頭給樂以珍安了一個座位,她就在安冬卉的旁邊坐了下來,“我應該敬你一杯酒呢,聽元鳳說,這一陣子你幫了她不少的忙,你現在瘦成這樣,是不是操心過多呀?”


    “二太太客氣,跟二太太比來,我就是跑跑腿兒打打雜兒,不算是操心了,二少奶奶也能幹,用我的地方也不多…”安冬卉仍然是一臉的笑容,可是樂以珍卻看得出,她的笑意隻浮在臉麵上,並沒有深達心中。


    “哦?那麽你這消瘦,便不是累著了…那是什麽原因?”樂以珍一邊輕鬆地問著話,一邊慢慢地將手搭在安冬卉的右腕子上。


    安冬卉見樂以珍手伸來,現出緊張的神情來:“我…瘦得那麽明顯嗎?我隻是…冬天裏不太愛吃飯,開春就會好的…”她話還沒說完,樂以珍已經輕輕地撩起她的衣袖,看住她的手腕,小聲問道:“不愛吃飯嗎?那這是怎麽回事?不吃飯落下的青瘀?”


    安卉咬著嘴唇,將袖子蓋回去:“我昨兒幫著丫頭們去收曬在院子裏的大毛衣服,不小心摔了一跤,腕子拐到地上去了…”


    樂以也不欲在飯桌上揭開這件事,鬆開了安冬卉的手,小聲吩咐她一句:“用罷飯,你和大少爺去我房裏一趟。”


    “二太太…”安冬卉似乎很害怕,用乞的語氣跟樂以珍說話。樂以珍此時卻已經舉起了酒杯,揚聲對屋子裏的人說道:“從我進懷府到現在,已經快四年的光景了。四年時間裏,有一個人從頭至尾給了我最溫暖的關照,我趁著今天闔家團聚的這個時刻,想當著大家的麵跟這個人說聲謝謝…”


    然後她拉起安冬卉,將一杯酒塞進安冬卉的手裏:“在我還是德光院的丫頭時,我受了傷,冬卉她不分尊,托娘家的人給我尋來治傷袪痕的好藥,在我懷著夢兒的時候,有一段時間每天都能吃到她屋裏的紅棗羹。如今我當了家,冬卉她更是不言不語地默默幫我做著事,從來不言功不請賞。


    冬卉是一個善良的好女子,懷家的好媳婦,我敬你一杯。”


    安冬卉沒想到樂以珍會特意在全家人麵前如此高調地表揚她,她有些激動,又有些害羞,也不知道說什麽好,隻將手中的一杯酒一飲而盡:“我…二太太如此誇讚,我承不起呢。”


    樂以珍也飲光了杯中酒,然後將目光移到懷明瑞的臉上:“明瑞,這麽好的媳婦,你要是不知道疼惜,可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懷明瑞剛剛就傻乎乎地呆坐著,聽樂以珍表揚自己的媳婦,還蠻得意地跟身邊人笑說了幾句。此時聽樂以珍這樣說,趕緊一揮手:“二太太放心,我對她好著呢。”


    樂以珍哼了一聲,回了自己的座位。這頓晚飯一直到結束,安冬卉都因為樂以珍那句吩咐而惴惴不安。


    酒宴已畢,大家各自散去,各回各房。樂以珍送了三老太太,又送了沈夫人,回頭就看到懷明瑞正扶著一臉怨氣的鍾兒往出走,而安冬卉則站在門邊,為難地看著樂以珍,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叫住懷明瑞。


    “明瑞!”樂以珍替她出聲,“來!你和冬卉…還有鍾兒,你們三個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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