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說完話,意味深長地看著樂以珍。樂以珍卻垂+晌無語。


    “不問那拜托我的人是誰嗎?”朱~廣問她。


    樂以珍深吸一口氣,抬頭笑看朱鏈廣:“我們家的人,除了我之外,王爺也就跟那麽一個人有交往,我又何必又此一問?我想問王爺的是…二少爺…他人在哪裏?”


    “我不知道呀!”朱~廣先無辜地攤開手,“昨晚他身邊的人去王府找我,遞給我一封他的親筆信,我問送信人懷二少如今身在何處?那人說,他主子吩咐過他,不許暴露他的行蹤,你瞧…”


    樂以珍咬著嘴唇略一思索,自言自語似地說道:“如果送信人的是懷文,那麽二少爺必定就在安平。老太太養他一回,她老人家過世,如果他得信兒,不可能不回來的,隻是…他還是不肯回家呀…”


    “懷文?是這個名,送信的人就叫懷文。”朱~廣很肯定地說道。


    “那就是了…他不找你,能住在裏呢…”樂以珍輕蹙著眉頭,陷入了沉思。


    “哎哎!”朱廣揮手打斷她的思緒,“本王親自來搭救於你,你就這樣冷落我嗎?人前還說什麽屈尊撥冗,這一會兒就出了神,晾我在這裏呆呀?茶水呢?點心呢?”


    他故作委屈地叫喊著,樂以珍無奈:斜他一眼,端過一盤鳳梨酥往他麵前一放:“自己有手有腳,要吃點心不會自己拿?這麽喜歡被人伺候,那不如趕緊找個王妃,再納幾個側妃,嬌妻美妾環伺,自然服侍得你周周全全的,你得了意王妃也好放心呢。”


    朱~廣正喝茶,樂以珍這一番嬌妻美妾的勸說嗆住,使勁地咳了幾聲:“喝你一杯茶都不讓我安生,你這哪裏是勸人呢?大概隻有當今太後和皇上才會用這種語氣教訓我呢,怎麽我一到了你麵前,就憋屈得不像一個王爺呢?”


    樂以珍笑了。起身向朱璉廣了一福:“民婦莽撞。請王爺降罪。”


    “了算了!看著就假。


    ”朱~廣也笑著擺手。“如果你想知道你們家二少地下落。我就撒下人馬去找天就能給你個確切地消息。”


    “不用了。何必難為他?他肯回來這一趟。老太太在天有靈該寬慰了。倒是我剛才那番話。正經是王妃拜托過我地。老王妃年紀也大了。你不可再讓她擔心了。她在你這個皇侄身上用地心是連她自己地兒子都不及呢。你到底是眼界太高?這天下地女子都不入你地眼?還是有什麽放不下地?執著於自己地一己之念?”樂以珍斂了玩笑地神色。正經對朱璉廣說道。


    “一己之念…”朱~廣自嘲地搖了搖頭。“如今倒真成了我地一己之念嘍…眼下我四海漂泊。樂得逍遙。何必娶一個人放在府裏。害人一生清冷呢?你說是不是?”


    樂以珍想了想點頭說道:“你若是問我地想法。我也覺得隻要自己開心就好。成不成親倒不那麽重要。隻是老王妃…”


    朱璉廣突然調皮地將身子往她這個方向一傾:“我皇嬸自然是希望我快娶一個的,不如這樣將眼下這一切都放棄了,來當我的王妃,如何?”


    “你瘋了吧?”樂以珍將身子往後一仰開與他的距離,沒好氣地瞪著他。


    “哈哈…”朱~廣朗聲大笑“我當然沒瘋,嚇你玩的認識的女子都是婦言婦德拘束著,開不得這種玩笑,跟你在一起就自在多了,嚇你一下,也蠻好玩的。”


    說完,他拿起手邊的鳳梨酥,認真地吃心來。樂以珍擺正了坐姿,暗暗地歎了一口氣:“王爺這次回來,能呆多久呢?”


    朱璉廣舔了舔沾手指上的點心:“我身隨我心,不定…或你需要我留多久,我就留多久?”引得樂以珍衝著他那張嬉笑的麵孔狠狠地白了一眼。


    “玩笑過了,我說一句正經的。”朱璉廣臉一沉,倒真有幾分王爺的威嚴,“你們家那個二老爺,可不是個善茬子,我揣摩著他的言談舉止,沒有半分出家人的超脫與灑逸,倒像是個俗世商人,油滑得很呢。你家老爺眼下這樣消沉,可別讓他鑽了這個空子。家裏可以留趙嬤嬤幫襯你幾日,外頭的生意…”


    “老爺他…隻是暫時悲痛不能自拔,他是挺堅強的一個人,一定會挺過這一關。這段日子嘛…各處生意都有多年跟老爺做事的人掌管,不見得一時離了他就不行。至於二老爺…我會盯緊他的。”


    “你一個內院女子,怎麽去盯一個外間男人的行蹤?這事不如就由我來做吧,他有什麽異動,我會想辦法通信給你。”朱~廣慨然揮手,將這事定了下來。


    “我又欠你一個人情,真不知道怎麽樣才能還上,要真是能給你幾片店,就將你的恩情還上,我倒可以安心了,唉…”樂以珍隻覺得欠他越多,心裏就越沉


    兩個人又閑聊了幾句,老王妃那邊就喊著睡醒了,要回王府。樂以珍親自將兩個人送出府去,回來後再去榮壽堂,就不見了沈老夫人,隻有沈夫人在陪著趙嬤嬤喝茶說話,有人進來請示,沈夫人就會很客氣地問過趙嬤嬤的意見,再行決斷。


    及至樂以珍進了榮壽堂,沈夫人轉而與樂以珍商議行事,天快擦黑的時候,她便推說病剛剛好,身子有些弱,實在是乏了,便回了她的鍾慧院。


    樂以珍陪趙嬤嬤用過晚飯,安頓了她的歇處,回頭囑咐穀柔琴和尹蘭婷好好地關照她,自己便坐上馬車,往帽兒胡同看望懷遠駒去了。


    她連續兩日兩處操心,晚上又睡得不好,著實困乏不堪。馬車在去帽兒胡同的路上,她就睡著了。心疼自己的主子,掀簾輕聲吩咐車夫將車趕得穩一些慢一些,結果本來半個時辰的路程,竟走了快一個時辰才到。


    馬車在胡同口下來的時候車子慣性地往前一晃,樂以珍就醒了:“到了?”


    “到了。”兒將添了新香的手往樂以珍懷裏一塞,換下那個快涼透的,“反正車裏也不冷,二太太要不要再歇一會兒?”


    “歇什麽?這都什麽時辰了?”樂以珍揉了揉眼睛,鑽出車廂去,踩著凳子下了馬車,正要舉步進那條狹長的胡同,眼角餘光瞄到左側的路口,有幾個身影正在往拐角處行去。


    她本能地轉頭夜裏那幾個淡黑身影模糊不清,可其中一位的身高和走路的姿勢她卻是熟悉地。她連忙開口喊一聲:“二少爺!”


    那身影一頓,緊著快行幾步拐彎,不見了。樂以珍邁步就追,等她跑到拐彎處,往那幾個人消失的方向一瞧空蕩蕩的一條街,隻有風卷著幾片枯葉子在飄旋。


    她失望地站了片刻,轉身走去,穿過那狹長的窄巷子,來到了懷遠駒的舊居院裏。她一進院門,先看到懷祿在靈前忙碌著。她走過去懷祿打聲招呼:“祿叔,剛剛有人來過嗎?”


    祿聞聲轉身,見是樂以珍,連忙回話:“剛剛?沒有人來過呀?本來我說要去老太太的侄子侄孫那裏報個信兒,可是老爺不讓去。靈前除了老爺和四小姐無其他人了。”


    “哦…”樂以珍想起了剛剛那個身影,沉吟了一會兒,接著問道“老爺今兒白天歇了嗎?有沒有吃東西?”


    “二太太臨走前,強摁著老爺躺下了是您剛走一會兒,他又起來了。中午好歹被定兒勸著喝了幾口參湯,我看著那氣色,越地憔悴了。”打從懷遠駒進了懷府,懷祿就一直跟著他,主仆二人的情意非同一般,因此懷遠駒如今這樣深陷痛苦的泥淖不能自拔,懷祿也是憂心如焚。


    樂以珍歎一口氣,邁步進了屋子。就見懷天蕊一身粗麻孝服跪在靈前,燒香添紙,表情像個小大人一般肅穆。而懷遠倚著婆婆的棺槨歪坐著,胡子拉~的,一張麵孔向下垮塌著,目光呆滯,隻在樂以珍進來的時候,轉動了一下眼球。


    樂以珍湊近他身邊蹲下,拉起他的手:“老爺…你這樣可不行呀,你得振作起來,你再這樣下去…”


    懷遠駒微微地一偏頭,動了動嘴唇,聲音嘶啞:“你什麽都不用說,道理我都懂,可是我心裏難受…很難受…就像有人在我心裏點了一把火,撲也撲不滅,灼燒著我的五髒六腑,我就想隨我娘去,我時時刻刻地想著撲向這口棺材,一頭撞上去,我難受…我好不了了…”


    他邊說著,兩汪淚水已經湧上他的眼眶,溢出來,順著他的麵頰靜靜地流淌下去。樂以珍能體會到他心裏那無法可解的悲傷,她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也掉了眼淚。


    “會好的,你一定會好起來。”樂以珍扯出帕子給他擦了眼淚,軟語輕聲地哄道,“我也不指望你馬上生龍活虎地好起來,咱們慢慢來,眼下…你先把晚飯吃了,好嗎?”


    懷遠駒將頭往棺槨上一靠,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定兒趁機端上一碗紅棗糯米羹,樂以珍接過來,舀了一勺遞到他的唇邊,他倒是張開了口,接了。


    他肯吃飯,樂以珍的心裏就好過些。


    她一勺一勺地喂著,眼看著一碗羹要見了底,突然院子裏一陣喧嘩。她剛要起身去看,就聽到懷祿的聲音嘶吼著從院子裏傳來:“有歹人闖入!二太太快帶老爺和四小姐從後門走!”


    “咣當”一聲,碗從樂以珍手中脫落,跌到地上。她也顧不得細想,伸手扯起懷天蕊,又去拽懷遠駒:“快!我們先避一避!”


    誰知懷遠駒甩手掙脫樂以珍的牽扯,反身撲在了婆婆的棺槨上:“我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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