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珍覺得老太太突然之間耍小性子,挺有意思的,便\一聲:“婆婆…婆婆姓什麽呀?”


    “萍水相逢之人,何必問我姓什麽,我在這山裏住了二十年了,連我自己都快忘記自己姓什麽了,所以…你隻管喊我婆婆就行了。”老太太拉著樂以珍的手,絮絮叨叨地說著話,不覺已經走出了林子。


    樂以珍在這片鬼林裏轉了一下午,冷不丁地出來,像一隻困獸被放出牢籠一樣,心裏一下子放鬆了不少。她跟那位不肯透露姓氏的婆婆一路下坡,來到山坳裏一處平坦的所在,看到在兩棵老鬆樹的掩映下,有一處茅草頂的小木屋。再環視周圍,目力所及之處,居然再沒有人居的痕跡。


    “婆婆…你自己住這裏嗎?”樂以珍以為怎麽著也能看到幾戶人家的一個小村落,沒想到隻有孤零零那一處小屋子,有些吃驚。


    “這鬼林之外方圓幾十裏的地方,就隻有我老太太一個人住,我不是什麽吃人的老妖怪,你放心好了。”婆婆拍著樂以珍的手,讓她安心。


    “婆婆說笑,我隻是好奇罷了。”樂以珍雖然覺得一個老太太獨居山林之中,一定是有緣由的,可是她向來不喜刺探別人的**,便沒再問下去。


    她隨著婆婆來到那處小木屋,婆婆將野菜野果放在門邊上,點亮了一盞小油燈:“今兒有客人,我也跟著亮堂一回。”


    樂以珍一聽,就知道這油燈對婆婆是個珍貴的物件兒,估計平時為了省油,她一個人的時候都是摸黑的,心裏憐惜這位老太太,便說道:“婆婆也不必舍不得這燈油,等我回去了,讓人給你多送些來。”


    “不用了,我一個人的時候,天擦黑就睡了,哪裏還用得著點燈?”老婆婆將燈台放好,開始燒水做飯。


    樂以珍借著昏黃的燈光,將這小木屋打量了一圈。一個木板搭就的床鋪,上麵鋪著厚厚的幹草,草上有一大塊碎羊皮縫製的褥子,褥子上有一條棉被,已經破舊得看不出本色來了,不過看上去還算幹淨。木板床的邊上有一隻木箱子,箱子上擺著一隻針線笸籮,裏麵竟然還有一隻繡製的繡繃。(.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屋門口有一處土坯壘起來的灶台,有一口鐵鍋,灶台上擺放著幾個手工粗糙的木碗木勺,也有兩個陶缽,已經沒了半邊,仍然在用。


    屋裏所有地擺設。也就是這些了。樂以珍覺得像她這樣地老人家。本該是兒孫繞膝享清福地時候。居然獨自隱居深山。過著形同野人地清苦生活。不禁到這位婆婆產生了幾分同情。


    樂以珍湊過去幫她清洗著山菇。試探地問道:“婆婆。你想不想離開這山裏。找一個生活更方便地住處呀?”


    老婆婆看樂以珍一眼。笑了:“你可憐我老婆子嗎?我離開人群多年了。你真讓我回到那人聲沸揚地熱鬧去處。我還不習慣呢。”


    樂以珍聽她這樣說。便不再提這個話題。老婆婆起身出門一趟。回來後手中拎著一隻山雞:“咱們今晚就吃這山菇燉雞。今兒下午夾住地一隻雞。正好兩個人一起吃著熱鬧。”


    樂以珍口中稱謝。將摘洗幹淨地山菇放到灶台上。回身開始幫著老婆婆收拾那隻雞。


    老婆婆一邊用開水往雞身上澆。一邊說道:“你要想謝我。就把你們家裏地趣事講給我聽。”


    “我們家裏…還真就沒有什麽事能稱得上有趣的…”樂以珍仔細想了想,對老婆婆說道。


    “恩…你們家裏那些人…你們大戶人家裏的人,一個個都是蜂窩樣的心,有趣的事經他們一番掂量,也變成無趣的了…你就隨便說說,比如,你們老爺有幾個孩子呀,哪個孩子最得他的意呀,有幾房姨娘呀,生意做得怎麽樣呀,將這些說來聽聽。”


    樂以珍便將懷遠駒的妻妾子女情況向老婆婆講了一遍。老婆婆聽得專心入神,一度連手裏的活計都停下了,眼巴巴地看著樂以珍。


    “婆婆覺得這事有趣嗎?”樂以珍見她那樣,笑著問道。


    “哦…我也是很久不曾聽人說起這樣的事了,恍若隔世呀…”老婆婆歎一句之後,起身出了屋子。


    樂以珍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老婆婆回來,她實在是有些餓了,邊將山和雞一起放進了開水鍋裏,從灶台上的一隻木碗裏看到了鹽巴,捏了一撮放進鍋中,加柴燒火。


    待鍋裏“咕嘟咕嘟”開起來,山菇的清香夾雜著山雞的肉香在屋裏飄散開來的時候,老婆婆回來了:“好香,今兒要開葷了。”


    “我在庵裏吃了三天的素齋了,眼下聞著這肉香,饞蟲都要爬出來了…婆婆幹什麽去了?”樂以珍因為既將做熟的這隻雞,心情大好。


    “我屋後喂了兩隻鹿,剛剛去給它們加把青草。”老婆婆隨意說道。


    山菇燉山雞終於出鍋了,雖然作料隻有鹽巴,但是山雞的肉味實在鮮美,再配上山菇的清香,也不失為一道美味。一老一小兩人對麵坐著,吃著雞肉,喝著雞湯,好一頓飽餐。


    飯後,樂以珍搶著將鍋和幾隻木碗刷洗幹淨,舀了水來洗了腳和臉,便爬上那木板床鋪,跟老婆婆擠在那張羊皮褥子上,躺了下來。


    老婆婆半支著身子看她一會兒,問道:“你躺得倒麻利,難道你不


    鋪蓋髒嗎?”


    “婆婆這裏舊是舊了點兒,但一點兒也不髒,我看得出婆婆是個幹淨人。”樂以珍扯過被子一角搭在身上,笑看著老婆婆。


    “難得你那樣的人家出來,竟也沒有那些拿矯的作派。不過山裏的夜涼,咱倆兒蓋一床被子,明兒早上都得凍出毛病來。我那箱子裏有一床被子,多少年都沒用過了,你去拿出來蓋著吧。”


    樂以珍答應一聲,下地打開那木箱子,果然見裏麵有一床疊好的鵝黃緞子被,雖然隻是八成新,但是看那被麵卻是上等的提絨緞子。將那床被子抱出來,樂以珍一眼掃到下麵是一條淺紫綾繡折枝綠萼梅的裙子。


    樂以珍見了這兩樣東西,若有所思的合上箱蓋,回到床上,將那被子蓋到自己身上,她竟然聞到了一股被子曬過後沾染的陽光的味道。


    “婆婆…”樂以珍將頭湊到老婆婆眼前,“你說你以前是城裏的人,你認識懷府的人吧?”


    “我怎麽會認識姓懷的人?”老婆婆將臉別到一邊,“隻不過年輕的時候住在城裏,聽說過罷了。你們家那麽有錢,市井之間總愛傳個大戶人家的閑事趣話什麽的,我聽說過也不奇怪。”


    她這解釋聽起來合理,卻又顯得刻意。樂以珍心知這老婆婆是個有故事的人,又不好強問,說了幾句閑話,就睡下了。


    第二天,樂以珍在一片清脆的啁啾聲中醒來。與這山間百鳥齊鳴的宏偉交響樂比起來,家裏那隻畫眉獨自在清晨歡叫的聲音,竟顯得單調了。


    她爬起身來,見老婆婆不在屋裏。自己從缸裏舀水洗了臉,隨便地攏了頭發,想著做點兒早飯,一掀開鍋,發現裏麵有煮好的麵糊,灶台上有一盆鹽拌的野菜。


    她出了屋,往門口一站,清涼的空氣撲麵而來,人頓時精神了不少。一輪紅日掛在東山頂上,滿山的黑綠鬆林上方,繞騰著靄靄的薄霧,清亮的鳥鳴聲在山穀中回蕩著,有兩隻小鹿從她的麵前驚惶地躍過。


    晨起被輝,神氣爽朗。樂以珍伸了一個舒服的懶腰,還沒等收回腰身,就看到老婆婆佝僂著身子從那棵老鬆後麵轉了出來,手中拿著一件東西。


    近了,她看到樂以珍,將手中的東西往樂以珍手裏一送:“這是白狐皮,去年冬天,一隻白狐掉進獵人的陷阱裏,雖然我把它抱了出來,可是因為被獸夾傷到,流血過多,回來就死了,我就得了這白狐皮。咱們娘倆兒有緣相識一場,這算是個見麵禮吧,拿回去給五小姐做個狐皮祅子…”


    樂以珍知道狐皮珍貴,白狐皮更是少之又少,趕緊將手中的狐皮又推了回去:“這可使不得,婆婆救了我的命,理應我謝婆婆,怎麽還好拿你這麽珍貴的東西?”


    “這東西在你們就是寶貝,在我這裏它跟羊皮沒什麽區別。我見了你…真的是很高興,咱們娘倆兒投緣,你不收就是瞧不起我這個老太婆了。這塊狐皮也不大,正好能給五小姐做件祅子,穿上去又好看又避邪,你就收了吧。”老婆婆將狐皮又塞地樂以珍手裏,然後越過她往屋裏走去,“我煮了一鍋麵糊,你好歹吃點兒,也好有力氣走路。用過早飯,我送你回淨水庵。”


    用罷早飯,老婆婆領著樂以珍,繞過那片鬼林,走了大約兩個時辰的路,到了神君山的後山坡下。樂以珍抬頭,看見了淨水庵的後山門,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前麵就是了,你自己上去吧,我回去了。”老婆婆望著淨水庵的方向,眯著眼睛說道。


    “婆婆,山路繞來繞去,我也記不住怎麽往你那裏去,你告訴我一個找你的方法,也好讓我能再尋到你。”樂以珍拉著老婆婆的手,懇切地說道。


    “找我做什麽?我是一個已死的人了,你好好得過日子,不用惦記我了…好好的…爭取生個兒子,丫頭雖好,總要嫁人…”老婆婆從淨水庵方向收回目光,囑咐了幾句,撥開樂以珍的手,就想往回走。


    樂以珍一把拉住她:“婆婆,你不告訴我,我一樣能找得到你的住處,我一定會報答你的。”


    誰知道老婆婆一甩手,對樂以珍嚴肅地說道:“你最好不要讓懷家的人來找我,我一個窮苦老婆子,見不得富貴人兒。你聽我這一句,就算是報答我了。”


    說完,轉身堅決地往回走去。樂以珍看著她那佝僂的灰敗的背影,沒來由地一陣心酸。目送她一晃一晃地蹣跚而去,她才轉身,踩著石階拾級而上,來到了淨水庵的後山門。


    她叩響了門環,不一會兒,門“嘩啦”一聲被打開,一個小尼姑從探出身來,看了樂以珍一眼,驚喜地叫一聲:“姨娘!”然後一回頭,衝庵裏大喊一聲:“快去告訴師傅!去告訴老太太!姨娘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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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娘讀者群:37972485,驗證:樂以珍的女兒叫什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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