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遠駒抱著夢兒、領著樂以珍走進老太太的房間時,?人都有些吃驚。倒不是因為懷遠駒身後跟著樂以珍,隻是懷遠駒抱孩子的樣子,這些人真是頭一遭見。


    老太太瞧了沈夫人一眼,見後者坐在輪椅上,麵沉似水,看不出她的想法來,便說道:“難得遠駒也有這麽細心的時候,珍兒前兒晚上嚇壞了,是應該陪陪她。”


    樂以珍跟在懷遠駒身後幾步遠的距離,隨他一起向老太太行了請安禮,又回頭向沈夫人和三老太太問了安。懷遠駒坐到老太太的下首處,眉目舒展,滿臉愉悅的神情:“這個小家夥兒,今天早晨睡醒了,居然啃我的手指頭,哈哈…”


    大家都不太習慣眼前這樣的一個懷遠駒,仿佛見了老虎吃草一樣稀奇。三老太太見眾人都怔忡著,沒人接話,便笑哈哈地說道:“五小姐一定是餓了,小孩子這麽大的時候,見了什麽都往嘴裏吃,她現在可是隻知道吃的小豬,嗬嗬…”


    懷遠駒摸摸夢兒的臉,抬頭對沈夫人說道:“我看珍兒一個人帶孩子挺辛苦,在庵裏還要呆個三五日的,讓人回家把她的丫頭和奶娘接來吧。”


    “不用!”樂以珍反應最快,當即出聲反對,“我一點兒也不累,三五日而已,我自己照顧得了孩子。”


    老太太看了一眼沈夫人,見她雖然麵上帶笑,卻垂目撚著佛珠,像不知道懷遠駒在跟她說話一樣。老太太轉了一下眼珠,說道:“珍兒這次出門,著實是受了驚嚇,不如把丫頭接來吧,也免得她一個人的時候心裏慌張。奶娘就算了吧,珍兒一向都是自己喂養,奶娘接來了也沒用。”


    樂以珍聽老太太說這話,腦子裏靈光一閃,也是啊!定兒接來了,晚上就有人陪她了,也省下求懷遠駒陪自己的尷尬了,於是她起身向老太太一屈膝:“謝謝老太太。”


    懷遠駒略坐了一會兒,將夢兒交還樂以珍,便說明日的宴席有些事需要他過目,起身向老太太告了退。其他人三三兩兩,也都告辭而去。唯有樂以珍借著老太太逗夢兒玩的緣由,磨蹭到最後,留了下來。


    當屋裏隻剩下老太太、她和大丫頭月兒的時候,樂以珍伸手從自己的脖頸上解下前天晚上老太太給掛上的那塊兒玉璧,送到老太太的眼前:“老太太,這個東西我是知道的,實在不該戴在我的脖子上,前天晚上的事已經過去了,老太太把這個收回去吧。”


    老太太低頭看著那塊兒玉璧,伸手捏起來,看了一會兒,眼睛一眯,又放回了樂以珍的手中:“已經說了給你,哪有收回來的道理?咱娘倆兒有緣相處一回,我還不能送你塊兒玉嗎?放心吧,有我呢,誰也不敢說難聽的。”


    樂以珍看著那塊兒玉又回了自己地掌心。心裏直犯嘀咕。前天老太太做戲。把這個臨時充了道具。那也就罷了。這東西人人都知道是傳懷氏掌家地長房嫡媳地。怎麽老太太還真就給了她呢?


    “老太太…您疼珍兒地心思。我銘記在心裏。可是這個東西給我。實在不合規矩。且不說別人會怎麽想。就是老太太也沒法兒向祖宗交待呀。”樂以珍潛意識裏。開始覺得老太太有古怪。


    “祖宗那裏我會交待。活著地人麵前我會擔待。給你自有給你地道理。你隻管收好。”老太太有些不耐煩了。將那玉生往樂以珍地脖子上套。


    “老太太…”


    “前兒那樣一鬧。很多人都知道這玉給了你。改天有人在我這裏看到了。會怎麽想?怎麽?你不會是故意要讓別人看著我出紕漏吧?”老太太已經將那玉璧又戴回了樂以珍地頸項上。斜睨著她說道。


    樂以珍聽她這語氣。吸了一口氣。不說話了。


    等她回了自己屋裏,把那塊兒玉璧從脖子上取下來,掂在手心裏仔細看著。


    那玉璧色澤潤膩,雕工細致,玉上有雲狀的銅綠沁,一看就是上等古玉。壁身很厚,以璧孔為中心分為左右兩半,分別雕刻著一條夔龍和一隻鳳,龍鳳首尾相銜,雕紋比一般見到的玉璧要深。


    她轉著那枚璧,心裏在琢磨著:老太太給她這塊玉璧,到底是偶然還是處心積慮呢?若說處心積慮,前天晚上那種情況完全不在任何人的意料之中,可若說隻是偶然,這本該屬於沈夫人的家傳寶貝竟然這麽輕易就交與她,還是強送強給,想還都還不回去。


    她想破腦袋,終究沒想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來,但有一點她是肯定的,玉放在她這裏,絕對不是什麽好事。


    這個燙手的山芋,丟又丟不得,還又還不回去,真是讓她頭疼。戴在脖子上是不能了,她找來一小塊緞子,將那玉璧仔細地包好,放在隨身帶來的一個小盒子裏,鎖上,收起來。


    快到中午的時候,一個


    來傳話,說是安平府最有名的說書先生筱玉霜上午被t[了,本來準備是為明天的壽宴添興的,可是老太太等不及,中午就想在前院搭棚飲酒聽書,讓大家都過去做陪。


    缺乏娛樂的年代,聽個書都如此興師動眾。樂以珍暗自搖頭,口中卻答應了。


    估摸著時辰差不多了,樂以珍洗了臉梳了頭,換了一身衣服,正要抱著夢兒往前院去,定兒推門進來了。樂以珍此時見了定兒,如同見了自己的親姐姐一樣,抱著她的胳膊差點兒哭出來。


    定兒大概也聽說了一些事情,好一陣子軟語寬慰,讓樂以珍將夢兒留給她照顧,快去應老太太的約,晚了就不好了。


    樂以珍喊來慧遠,吩咐她給定兒送午飯,便出門往前院去了。


    前院果然搭起了一圈竹席棚子,酒宴還沒開始,女眷們按次序坐好,吃著果子嘮著閑嗑。樂以珍出現在棚子裏的時候,三老太太高氏衝她招招手,將她喊到自己身邊坐下。


    一盞茶沒有喝完,席上開始上酒菜,熱熱鬧鬧地幾通勸酒之後,說書先生出場了。那是一位四十歲左右的女先生,瘦削麵龐,薄薄的嘴唇,細細的眼睛,眼珠隻那麽一轉,便能變幻出不同的表情來,一看就是靠表演吃飯的那種人。


    眾人邊飲酒邊聽她說了一出《鴻門會》,老太太就說那都是男人們的事,聽起來幹巴巴的無趣,還是才子佳人的故事又熱鬧又好聽。


    那筱玉霜一轉腔調,說了一出纏繞悱惻的《落釵記》,無非就是絕代麗人偶遇翩翩濁世佳公子,一麵生情,輾轉相思,偏就有刁鑽的爹娘出來攔阻。那癡情公子為娶得美人歸,發奮圖強,寒窗苦讀,一朝金榜提名,衣錦歸鄉,有情人終成眷屬。


    樂以珍聽得都要睡著了,偏偏那些太太小姐們瞪著眼睛,隨故事情節的起伏而變幻著表情,一陣歎息一陣歡喜,看得樂以珍心中暗笑。


    兩場書說下來,席上已經是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了。說書先生退場休息的功夫,大家玩起擊鼓傳花說謎語的遊戲,哪位說的謎語被人猜中,就要罰酒三杯。


    結果數沈夫人的謎語簡單,兩次花傳到她手中,兩次說的謎語都被人猜到了。雖然掌罰的人手下留情,隻將酒斟至半杯,可是六杯酒下肚,沈夫人還是紅了臉,有些醺醉的樣子。她自來持重,怕一會兒酒上了頭,真現了醉相不好看,便向老太太告了假,說是出去吹吹風,就被丫頭推走了。


    席上大家繼續哄鬧勸酒,樂以珍已經有些意興闌珊了。她正拿著帕子掩口,低頭打著哈欠,身後走來一個小尼姑,伏在她的耳邊輕聲說道:“姨娘,太太在後山門外吹涼,讓你過去陪陪她呢。”


    樂以珍正好也想離開這鬧哄哄的地方,既然沈夫人有話,她便起身跟著小尼姑往後山門而去。本來走之前,她還想跟三老太太打聲招呼,可是見她被幾個大丫頭圍著勸酒,正忙不過來呢,也就沒吱聲,悄悄地出了棚子。


    一路出了後山門,樂以珍卻沒能在山門外看到沈夫人,她問小尼姑:“太太人在哪裏?怎麽不見?”


    “回姨娘的話,太太在前麵不遠處的一座小亭子裏歇著呢,請隨我來,一會兒就到。”小尼姑客氣地應著,引著樂以珍往前走去。


    兩人又行出一段路,樂以珍已經遠遠地看到鬆木之間那漆紅的亭柱了,突然小尼姑一捂肚子:“哎喲!”


    樂以珍嚇了一跳:“怎麽了?”


    “姨娘…我…我內急,亭子就在前麵,姨娘先過去吧。”小尼姑一臉通紅地說完,撒腿就往林子裏跑。


    樂以珍見她狼狽竄走的樣子,好笑地搖了搖頭,自己朝著那隱在林中的亭子走去。腳下是一條石板鋪成的小路,窄窄的。樂以珍看這石板路的延伸方向,應該是通向亭子的,便放心地向前走去。


    可是她走了好一陣子,抬頭看時,似乎離亭子還是剛剛那麽遠。


    再往前走一段,石板路已經到頭了,離亭子依然是那麽遠。


    她對自己的距離感有些懷疑,站在原地辨別了一下方向,踩著腳下的青草地,繼續往亭子的方向去。結果明明目測隻有百來丈遠的一段路,她走了一刻鍾,再看那亭子,離她依然像是百十來丈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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