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明弘與懷天薇同年所生,但懷天薇大他三個月。懷明弘同母姐姐懷天蘭因是嫡長孫女,從小被家人嬌慣著長大的,性子不免驕矜一些,倒是懷天薇秉性本來就隨孫姨娘,又因著自己庶出的身份,行事向來謙和乖巧,從小就知道關心照顧懷明弘,因此懷明弘與這位二姐的關係倒比自己的嫡親姐姐要近幾分。


    眼下懷明弘一顆少年的心春情萌動,偏偏對象是那個冷淡淡的樂以珍,他憂思纏綿,又無法可解,便想起來找懷天薇說說心事。


    二小姐懷天薇樣子看起來敦厚,其實心思靈通著呢,懷明弘是她從小帶著玩到大的,隻一眼便看出他有心事。她將自己親手沏製的茶遞到他在麵前,坐到他的對麵,佯嗔道:“你瞧你多大的麵子,你一來,我親自伺候你茶水呢,都不敢讓丫頭上手。可惜我們懷二少爺長大了,不象小時候跟姐姐那麽親了,無事也不登姐姐的門兒了。說吧,今兒來找我有什麽事?”


    懷天薇的聲音溫溫厚厚的,很有一種安撫人心的功效,懷明弘那顆浮躁的無處安放的心,此時象是輕輕軟軟地跌落到一堆細絨布上,頓時舒解了不少。


    他端起手邊的茶盞一飲而盡,然後站起身來,擠到懷天薇那一側的榻上,緊挨著懷天薇坐下來,笑著說道:“二姐說這話可是沒良心了,我雖然在外麵忙,心裏牽掛的人除了奶奶和娘,就屬二姐了。二姐喜歡什麽我記得最清楚,見了沒有不買下送來的,就看在這份心思上,二姐也不應該怪我呢。”


    他一邊說著一邊往懷天薇身上湊,懷天薇嗬嗬笑著佯推他幾下,寵溺地說道:“你都要娶媳婦的人了,不可再這樣來膩歪我了…照你的話,我是稀罕你那幾樣東西嗎?我是可惜我從小到大待你那份兒心思,如今你長大了,心機也多了,當著姐姐的麵就打誑語。”


    “二姐這可冤枉死我了,任我再長出一千個心眼兒來,我也不敢騙二姐呀。”懷明弘瞪著眼睛辯解道。


    “你沒有誑我?你剛才說,心裏牽掛的人除了老太太和太太,就屬我這個姐姐了,這句話不是在誑我嗎?你敢認真地再說一遍嗎?”懷天薇好整以暇地斜睨著懷明弘。


    懷明弘被她這樣一問,頓時如霜打了的茄子,垂頭喪氣地向後倒去,跌到背後的褥子上,嘴裏嘟囔著:“果然瞞不過二姐的眼睛,你是長在我肚子裏的蟲嗎?”


    懷天薇輕笑一聲,也抓過一條褥子上當軟墊,向後靠到懷明弘身邊:“別看你在外麵做生意上的事精明無比,在感情這件事上,你還是個毛頭小子呢!你那點兒心思全寫在臉上,別人都瞧得出來,我會瞧不出來嗎?”


    懷明弘懊惱地一翻身,將臉扣到褥子上,悶悶地問道:“我這不就是找二姐說來了嗎?我現在睜眼閉眼都是她,偏偏她又淡淡地不肯理人,叫我怎麽能安心離開?”


    懷天薇輕叩了一下他地腦殼。斥一句道:“臭小子!不惦記你未過門地媳婦兒。倒惦記起別人來了!不怕老太太知道了揭你地皮?”


    “什麽未過門地媳婦兒?那郭家小姐是奶奶地孫媳婦兒、娘地兒媳婦兒。她們想娶就讓她們娶好了。我又不認識她。我為什麽要惦記她?”提起這門剛定下地親事。懷明弘更加煩惱了。


    “你這樣…不會是想在回淮安之前。向老太太開口要人吧?”懷天薇猜測著問。


    懷明弘被說中了心事。“呼”地一下翻過身來。將臉湊到懷天薇地麵前。急切地問道:“我是這樣想地。二姐覺得可行嗎?”


    “萬萬不可!”懷天薇斷然地否決了他地想法。“傻弟弟!你看上哪個丫頭不行?偏偏瞧上這一個?趁你現在用心尚淺。趕緊收住這份心思吧。你別看珍兒隻是個丫頭。她可難辦得很呢。”


    “為什麽?”懷明弘不甘心地問道。


    “你這可是聰明人犯了大糊塗了!那丫頭是目下老太太最貼心的一個人,你要了她去,豈不是割了老太太的肉嗎?就算老太太肯將她割舍給你,她前一陣子剛跟老爺鬧出那事來,闔府的人嘴上礙著老太太的威風不敢說,心裏都在想什麽猜也猜得出來!爹剛剛要過的人,兒子又去要!你這不是讓人瞧懷家的笑話嗎?這兩點都暫且不論,單說珍兒那丫頭,你應該看得出來,她雖然遭逢變故淪為奴婢,心氣兒可比一般的小姐都高呢!她那樣讀過書的小姐出身,禮義廉恥之心可重著呢,在咱們家遇上那樣的事,心裏不定傷得多深呢!老爺那天提出要她,她都烈性得直往牆上撞呢,你是老爺的兒子,你想想她怎麽可能跟你?”


    懷天薇一番話精辟透徹,打擊得懷明弘軟倒在榻上,半天說不出話來。他本來是想來找二姐給他打打氣,也許她鼓勵他一下,他一猛勁兒就真衝到老太太麵前要人了!


    可是懷天薇卻跟他說了這些!這一番道理他又豈會不懂?隻是他被情感蒙住了心思,下意識地躲避這些阻礙罷了。眼下懷天薇將這些理由明明白白地放到他麵前,他想躲都躲不開了。


    他心中難過,躺在那裏喘了半天的粗氣,才悶哼哼地說道:“照二姐這樣說,我枉自動了真心,這份心思隻能打了水漂了?”


    懷天薇看著他沮喪傷心的樣子,心疼地撫著他的額頭,軟聲勸道:“照我說…你的心思也不見得就打了水漂。隻不過眼下不是你開口的好時機,總要過一陣子,等那件事在大家心裏都淡了,在珍兒的心裏也淡了,你再提也不遲呀。”


    “可是…我過兩天就走了,我不在府裏這段日子,要是老太太把她許了人,可怎麽好?”


    懷天薇笑了:“哎喲!可不得了!從小到大,我頭一次見我的弟弟變得這麽笨!你是不是想她想傻了呀?老太太連老爺都不肯給的人,還能把她配給誰去?就算有那湊巧的事,不是還有我在家嗎?我一定想辦法給攪黃了,幫你留住這個人!這下你可放心了?”


    懷明弘這才釋然,臉上也輕鬆下來。懷天薇怕他總想著這事煩心,趕緊岔開話題,一邊閑扯著兄弟姐妹間的趣事,一邊拉著他試自己給他做的軟鞋。


    懷明弘經二小姐這樣一勸,果然心裏安定了許多,再見了樂以珍,除了那份喜歡的心情,對她更增加了一份期盼,而這份不知何時才能兌現的期盼,揣在懷明弘的心裏,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深沉了許多。


    那天他又等在樂以珍經過的路上,再次見她掉頭走開的時候,他追了上去:“珍兒,你欠我一樣東西好久了,該給我了吧?”


    樂以珍見了他本就緊張,一時之間沒想起來,便問道:“什麽東西?”


    “你弄髒我的汗巾,說好要賠我的,這都多久了?我都要回淮安了,怎麽還不見你賠呢?”懷明弘笑看著她問道。


    樂以珍被問得紅了臉,心想:堂堂懷家二少爺!至於追著一個丫頭索要一條汗巾嗎?你這不是故意找碴兒嗎?可是東西到底是她用過的,她也不好說什麽,隻好應道:“奴婢不擅女紅,怕做出來的東西粗針大腳的,二少爺也用不上。”


    懷明弘不依不饒地追道:“你弄髒了我的東西,按理就應當賠,至於用不用那是我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樂以珍隻好賭氣應一聲:“是!奴婢這就回去做!”


    說完,她行了禮告退,往自己房裏去了。留下懷明弘站在原地,露出一臉得意地微笑。


    樂以珍回到自己的房間,將那條早就被她收到櫃子裏的半成品汗巾翻出來,重新穿針引線,一心暗自罵著懷明弘小氣,一邊大一針小一針地縫了起來。縫了一段,展開了一看,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隻好拆了重做。一塊料子在她手裏折騰來折騰去,一直忙活到半夜,勉強一條汗巾才算完工了。


    第二天她將那汗巾揣在懷裏,懷明弘來向老太太請過早安,離開屋子的時候,她趕緊找了個借口,追了出去。當她沒好氣地將那汗巾塞進懷明弘手裏的時候,懷明弘笑眯眯地抖開了,看了半晌,實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果然好手藝!”


    說完,將自己腰上的鑲玉腰帶解下來,當場就將這條天藍色的汗巾子係了上去。


    樂以珍看著自己粗糙的手藝被他那樣展示在腰間,又羞又窘,氣惱地說道:“上次用你的巾子,可是見你從袖子裏扯出來的。這次非要係到腰上去,你這是故意臊我嗎?”


    懷明弘係好了汗巾子,滿意地伸手拍了拍,嘴裏再次誇道:“你也是點燈熬油縫出來的,不係到明麵兒上豈不是浪費你的一番心血?我還從來沒係過如此別致的汗巾子呢!很好!”


    樂以珍心知理論不過他,索性一跺腳,轉身快步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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