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以珍剛出德光院就被懷明弘叫住,下意識地往四周看一眼,果然有幾位正路過的仆婦丫頭頓了腳步,往這邊看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她暗自無奈地歎一口氣,可又不得不站在原地等懷明弘走上前來。


    那懷明弘也是剛才聽了沈達同的一番盤問,安心不下,才追出屋來。他走到樂以珍麵前,掂量了一個自己措辭,才開口說道:“如果朱璉廣真來府中接你…你會跟他走嗎?”


    樂以珍掂量了一下他問這話的意圖,然後說道:“以我今時今日的處境來看,去哪裏也沒有留在懷府中安全,剛才老太太和老爺太太極力維護我,二少爺也在沈大人麵前替我說話,想我一個罪臣之女,何其有幸跟上了如此有情有義的主子,我又怎麽會給府裏平添禍端呢?二少爺放心,珍兒不是那等沒有良心之人。”


    懷明弘聽她這樣說,猶疑了一下,又問道:“那位浩王爺…他…與你…算了!你能說出剛才那番話,我已經很欣慰了,也不枉費…老太太疼你一場。至於你的安全問題,你大可放心,懷府雖不是公衙官邸,但保護你的安全還是不成問題的,你不用擔心。”


    “謝謝二少爺。”樂以珍微微一福,輕聲說道。


    懷明弘笑了一下:“好象不管我說什麽,你回答的都是那句:謝謝二少爺…”看樂以珍稍有些發窘的表情,他的笑意更深了,自顧樂了一回,才又說道:“我…過幾日就要回淮安了,下次再回來,怕是要到年關時分了,如果那邊忙得不可開交,年也許都不回來過了…”


    樂以珍有些不明所以,二少爺要去哪裏,好象不必向她提前報備吧?她猶豫了一下,才想起應該如何來接這話:“過幾日就走嗎?怎麽二少爺不等定了親事再走?”


    懷明弘輕鬆的表情僵了一下,停了一會兒,才沉下聲音說道:“親事…本來也不是我說了算的,奶奶和娘自會做主,至於下聘一事,有沒有我在家,也都不礙事的。”


    見他對自己的親事漠不關心的樣子,樂以珍倒覺得可以理解。本來嘛,隻看了一眼畫像,合了雙方的庚貼,那畫像還都是一水兒的細眉細目,楊柳身姿,顯然是嚴重失真的。如此在對方是圓是扁、是潑是賢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就決定了與這個人廝守一輩子,任誰也拿不出熱情來吧。


    她覺得懷明弘的心情似乎有些低落,便以一種輕鬆的語氣笑道:“這麽消極?可不象二少爺的行事風格呢!如果你有了自己的心上人,大可以向老太太和太太說呀,她們兩個如此疼你,一定會依了你的心意。”


    “奶奶和我娘再疼我,於我的親事上還是有她們的主見的,無論我在外麵做事如何颯利果決,對她們兩個…能讓她們舒心,不如就依了她們吧。我自己的心意…也不是都能跟她們說的。”


    懷明弘越說眉頭蹙得越緊。讓樂以珍地心也跟著皺巴了起來。她隻好再勸慰一句:“二少爺這麽有孝心。老天都會保佑你地。我們懷府未來地當家少奶奶。必會是一位溫良賢淑地漂亮女子。”


    懷明弘扯起嘴角笑了一下。開口說道:“未知地事情。多議也無用。我們先不說這個了。我想說地是…既然外公提到朱璉廣來過安平府。我爹必會在府中加強防備。我走之後…你隻管安心地服侍老太太。不必擔心其他…待她老人家百年之後。我必不會虧待你地!”


    樂以珍聽了最後一句。早晨冬兒所說地“將來必如孫姨娘一般。掌半個懷府”地話在腦海中翻了出來。讓她地心“突”地猛跳了一下。她趕緊低下頭。恭順地回道:“服侍老太太是珍兒地本份。不敢妄想居功。珍兒謹遵二少爺地吩咐。必會盡心盡力地照顧好老太太。”


    懷明弘見她突然就恭敬了起來。言語之間不由地一澀:“好!這樣就好!這樣我走了也可以放心了…”


    樂以珍不知道再呆下去。他還會說出些什麽自己應付不來地話。趕緊告退道:“如果二少爺無其他囑咐。珍兒就先回房去了。”


    說完。不待懷明弘發話。她兀自急轉身邁步。朝自己地西廂去。卻不料匆忙之間。腳下不利索。直接踩到自己地裙裾上。她一個趔趄不穩。撲向地麵而去。


    懷明弘見狀,匆忙之間伸手去拽她。樂以珍借著他拉扯的力道,在臨撲向地麵的瞬間轉過身來,避免了摔個狗啃屎的尷尬局麵,可是另一隻手下意識地撐在地麵上,還是重重地劃到了,火辣辣地痛感從手心直傳上來,讓她忍不住呲了一下牙。


    懷明弘趕緊將她扶起來:“怎麽樣?手劃破了嗎?”說完就去拉她劃到的那隻手。


    樂以珍的臉象燒起來了一般,又熱又紅。她被這蓋腳麵的裙子絆到,可不止這一回了,卻隻有這一回最丟人現眼。因為與懷明弘初次見麵的印象,她總覺得這位二少爺是神仙一般的人物,自己在他麵前總是矜持地保持著形象。今兒可好,居然被自己的裙子絆到,丟這麽大的人!


    她將手藏在身後,一疊聲地說道:“不礙事,沒有劃破,我回去洗洗就好。”


    卻被懷明弘扯著衣袖將她的手拽出來,展開一看,細嫩的手心被粗礪的青石劃出一道一道的血痕,已經滲出血珠兒來了。


    懷明弘皺著眉頭責怪一句:“怎麽這樣不小心?”然後從袖中扯出一塊帕子來,在她的手心上吹了吹,用那素錦的帕子將她的手裹纏了起來。


    “屋裏可有治搽傷的藥?”包好了傷處,他抬頭問樂以珍。


    樂以珍已經感覺到有幾雙窺探的目光正射向這邊,她趕緊撤回自己的手,臉上越發地紅了起來:“前幾日用髒了二少爺的汗巾,我還沒來得及賠呢,如今又欠你一條帕子,我快要賠不起了。”


    懷明弘知道她這是心裏不好意思,給自己解圍呢,衝她輕鬆一笑:“那條汗巾嘛…你是一定要賠的,這條帕子就算了吧,反正也不是我的,剛剛兒我出來時,走在我前麵的那個丫頭遺落的,我撿了來本想還她,可她一轉眼就不見了。眼下給你包了傷口,也算是物盡其用了。”


    樂以珍羞得腦子裏“轟轟”的,也沒太聽清懷明弘說什麽,嘴裏趕緊應著,又道了謝,轉身離開了。留下懷明弘站在原地,看著她腳步匆匆地樣子,好笑地搖了搖頭。


    樂以珍回了自己屋裏,懊喪地趴到床上去,想想自己剛才的狼狽樣子,羞得將臉埋在被子裏。她今天遇到的事本來就多,朱璉廣的信、冬兒說的那些流言、沈達同親臨盤問,如今這位二少爺的態度又突然莫名曖昧,一大堆的事情擠在她腦子裏,亂轟轟地,纏得她心好累,再加上昨夜睡得又晚,因此她此刻伏在床上,沒一會兒就迷迷糊糊地進入了夢鄉。


    也不知道究竟睡了多久,朦朧之中有人推她。她艱難地翻過身來,將眼睛睜開一半,看到冬兒坐在她身邊,見她醒了,拍她一下道:“你現在越發了不得了,這日子過得跟主子們也差不多了,還得我這個一等大丫頭服侍你吃晚飯呢!”


    樂以珍看她佯嗔的樣子,揉揉眼睛爬起來,伏在她肩頭耍賴道:“有勞冬兒姐姐了,明兒我伺候你晚飯,當做賠罪,可好?”


    冬兒“撲哧”笑了一下,將樂以珍從自己肩頭推開,看著她軟軟地又倒回去了,複伸手將她扯了起來:“我估摸著你就是睡沉了,才請了老太太的示下,將晚飯給你送過來了。你趕緊去洗把臉精神一下,把晚飯吃了。”


    樂以珍抬手去摸冬兒的臉蛋兒:“還是冬兒姐姐對我最好…”


    那冬兒本欲拍開她的手,卻一眼瞥到了她手上包紮的素錦帕子,臉色一變,扯過她的手問道:“這帕子怎麽在你手上?”


    樂以珍還沒完全清醒,腦子裏尚還漿糊著呢,聽她這樣一問,抬起手來看了一眼,才想起下午摔跤的事來:“我走路摔了一跤,蹭破了手,拿這條帕子包一下傷口嘛…你認得這帕子?”


    隻見冬兒臉漲得通紅,眼眶裏濕濕地,眼看著有淚水就要翻湧而出了。她也不答話,隻是惡狠狠地扯過樂以珍受傷那隻手,去解那包傷口的帕子。不料懷明弘那結子打得巧,她撕扯了半天也沒能解開,幹脆一咬牙,直接將那帕子從樂以珍受傷的手上擼了下來,疼得樂以珍“哎喲”一聲,生氣地斥問她:“你這又是發什麽瘋?”


    冬兒也不說話,取下帕子後,拿在手裏,氣哼哼地轉身就走。樂以珍就在她一抖帕子那一瞬間,留意到那錦帕一角上露出一黃一藍兩道針繡的紋路來。


    樂以珍心中一亮,恍然大悟!天堂鳥花可不就是黃瓣藍蕊嗎?那花樣兒還是她給描上去的呢!自己摔那一跤,又窘又慌,居然沒有看到這朵繡花!


    可是這丫頭也忒笨了吧?居然學戲裏的小姐遺落錦帕,被心上人撿到後,成就一段好姻緣的戲碼!現實中哪有那麽湊巧的事?懷明弘連她是誰都沒看清,還當這是無主的物件兒呢!


    於是她趕緊追上幾步,在門口處攔下冬兒,向她解釋道:“你總得聽我把話說明白吧?我下午回來的時候摔了一跤,正好二少爺路過,他說這帕子是撿來的,就拿來給我包了手…”


    “二少爺二少爺!又是二少爺!你是在向我顯擺二少爺有多疼你嗎?”冬兒惱恨之下,口不擇言地喊道。


    樂以珍見她都要哭了,心中一陣憐惜,扶住她的胳膊軟聲說道:“今天真是湊巧而已…這帕子…唉!你怎麽那麽笨呢?”


    冬兒本來就委屈萬分,被她這樣一說,貯在眼眶裏的淚水一下子就流了出來。她回頭走回床邊,將那帕子往床上摔,賭氣坐下來,抽泣著說道:“我是笨!我不笨又能怎樣?二少爺大概連我長什麽樣子都記不清!我哪有你那好命?你祭娘親他陪著,你手傷了他給包紮,難道真的隻是湊巧而已?你別騙自己了!”


    樂以珍被她這番話堵住了,一時不知說什麽好。兩個人正僵持間,墜兒從門外氣喘籲籲地跑了進來,喊著樂以珍說道:“珍兒姐姐!可不得了!老太太剛才大發雷霆,讓人抬著她去了群芳院…老太太說…說今兒非打死尹姨娘那個小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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