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幫不是什麽大幫派,根基又不深,在魚龍混雜的臨淵城,根本不起眼。


    右辭來這裏後,將這裏大大小小的門派和有點名氣的江湖客都了解了一遍,卻注意到了這個小幫派的與眾不同。


    各方一成生意聽著不算多,但是這裏可以說是僧多粥少,能在一方占一成也算是有點小本事了,它卻能各方占一成,實力同外界對它的認知相比,恐怕並不相同。


    他當時就將它摸了一遍底,卻又沒調查出什麽特殊的。從他來臨淵城到現在,都還沒見過石朗在外麵露麵過。


    水喬幽聽他說已經調查過此人,就沒讓他再去查了,靜待事情的發展。


    過了兩日,這件事果然朝著他們預想的方向走了。


    石幫拿下紫金門讓出的那一成份額的大半後,出人意料地歇息了兩日。然後,他們的人就和正準備跟雇主送貨的吹雪巷發生了一點小摩擦。


    當時吹雪巷的人見他們隻是撞到了些許貨物,也沒有和他們計較,自己重新裝車走了。


    石幫的人見他們不發難,也沒先出手,這件事就這麽過去了。


    反倒是旁邊以為有熱鬧看的人一陣失望。


    第二日,吹雪巷的人又接了個生意,裝著貨物的馬車走在街上,忽然有匹馬受驚。他們將馬控製下來後,馬車下躺了個斷了手骨的年輕人。


    恰好,石幫的人就看見了,仗義出手要替那個斷了手的苦主討個公道。


    雙方和解不成,理論無用,這事就演變成了打架鬥毆。


    最後兩方全都掛彩,誰也沒贏,但是吹雪巷護的貨遭受了無妄之災,全部毀在當場,致使他們向雇主賠了一大筆銀子。


    那個斷了手的苦主則在雙方動手的那一刻,跑得無影無蹤。


    短短半個時辰,這件事就傳遍了東南西北各處,大家都預感到,城東馬上又有大熱鬧看了。


    此事傳開後,吹雪巷裏的水喬幽正在看著後麵那匹閑馬大口吃草,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瞧著它吃了一會兒,她歎了口氣。


    晚上躺在床上,她決定明日還是出去看看這臨淵城有什麽適合她的差事。


    上次來這臨淵城,她還是林光,在這引起了不少的風波。


    不過,當時大家估計都以為她死了,此事又已經過了許久,在這每日都不缺事的臨淵城,肯定也沒什麽人記得林光了。


    隔日,考慮到最近城東衝突多,她換了身男裝出門。


    逛了小半個時辰,她意識到她想要在這裏找到份能做的差事,比在麻山鎮還難。


    因為,這臨淵城裏,最不缺的就是會功夫的。


    剩下的多半都是招婢女廚娘之類的差事,沒一樣她擅長的。


    差事還沒找到,就遇到了吹雪巷和石幫的第三次衝突,坐在路邊茶寮想喝口茶的她,付了錢的茶還沒進嘴,桌上的茶碗就被人給撞飛了。


    同樣與她遭受無妄之災的還有對麵來的一輛馬車。


    馬車好好的在街上走著,旁邊忽然有一群人打了出來,車夫連忙勒馬,害得馬車裏的人差點從馬車裏跌出來。


    雖然最後人還是穩住了,但是馬車又撞倒了旁邊沒來得及收的小攤,小攤販就被撞到了。


    這事到這裏還沒完,馬車上的人想下來查看小攤販如何,混戰的雙方中,不知道誰的刀飛了,直接插在車廂上。


    馬車裏的人看見刀尖似乎就在自己臉邊,魂在外麵飄了好一會兒才回來,連忙命車夫棄車,在車夫的掩護下,跳下了馬車,讓車夫將小攤販先拉起來,一起跑到旁邊躲避。


    他扶著一個不知道從哪裏飛來的案板感歎,“這臨淵城,果然名不虛傳!”


    他小心翼翼地冒頭看了一會現場,眼睛掃了一圈,掃過旁邊遭殃不小的茶寮後,又難以置信地掃了回去。


    茶寮裏居然還有人穩坐其中。


    下一瞬,他就看見一把長刀直直插入了‘他’麵前的桌子上,他在這邊看著心都好像跟著提起來了,坐在那裏的人卻仍舊紋絲不動。


    震驚還沒過去,‘他’前麵有點擋視線的人挪開了,讓‘他’那張臉露了出來。


    看清‘他’的長相,他震驚更重,朝著對方激動大喊:“水兄!水兄!”


    水喬幽耳力好,他喚一聲,她便已聽見,目光從刀上抬起。


    聽到第二聲,她辨聽出聲音來源的方向,看到了正在朝她招手的人。


    水喬幽環顧一圈,瞧見有些人已經到達他們那邊,抽出桌上的刀擲了出去。


    他見到水喬幽舉動,激動變成驚嚇,趕忙拿穩手裏的案板,整個人縮到了案板之後。


    人沒還完全躲好,刀到了他……旁邊,將一個差點倒他身上的壯漢給別地倒在了另一邊。


    他反應過來,原來是虛驚一場。


    一抬頭,水喬幽已經到了他眼前,將倒在旁邊的人一腳給踢了出去。


    水喬幽收回腳,轉身先喊他,“袁大人。”


    袁鬆在車夫的攙扶下站起來,確認自己真的沒有看錯,緩了一會,嗔道:“什麽大人,兄長,兄長,都說了多少次了,就叫兄長。”


    水喬幽也沒想到,他對這事亦會如此執著。


    現場一片混亂,她瞧他身邊就帶了個車夫,先沒同他在這裏爭論這個‘親戚’關係了。


    “我先護送你離開這兒。”


    鑒於水喬幽和安王府的關係,袁鬆對她絕對信任,正愁走不出去的他毫不遲疑地點頭。


    他自己能走,就讓車夫扶著小攤販,三人一起跟著水喬幽趕忙遠離這是非之地。


    袁鬆看那小攤販好像砸傷了腿,一行人也沒走太遠,出了危險範圍,他就讓車夫先將人送去醫館,自己和水喬幽進了旁邊的酒樓暫避。


    酒樓二樓臨街的雅間,靠窗一看,還能看到下麵還沒結束的衝突場麵。


    等到夥計離開,袁鬆看著水喬幽,想起了最重要的事。


    “水兄,你怎麽會在這兒?”


    水喬幽還沒作答,他忽然又湊近她一步。


    “是不是……”他壓低聲音,用眼神形容,“也來了這臨淵城?”


    水喬幽聽懂他問的是楚默離,“公子未曾過來。”


    沒過來?


    聽到楚默離沒來,袁鬆舒了口氣,氣一吐完,先前的疑惑又冒了出來,“那你怎麽在這兒?”


    一問完,他自己又冒出什麽猜測。


    “可是公子給你派了什麽任務?”猜測一出,瞧著她,又想到自己,“……還是說,公子對我有什麽吩咐?”


    說完他又疑惑,這安王怎麽這麽快就知道他已經到臨淵城了?


    水喬幽聽他一口氣說出好幾種想法,看他歇氣,實話告知了他,“都不是。”


    袁鬆正在思索楚默離是有何事要吩咐她,聽她這麽一說,想法打住。


    那是為何?


    “我已經不在王府當差了。”


    袁鬆詫異。


    “這是何時的事?”


    袁鬆記得,上次見到她跟在楚默離身邊,還不到一年之久 。


    “去年。”


    袁鬆沒想到會是這樣,暫時止了話語。


    他已安全,水喬幽也不再多打擾他,提出告辭。


    袁鬆醒神,再次問她,“那你來這臨淵城是?”


    水喬幽這次沒有立即答話。


    袁鬆看她反應,放輕聲音問她,“可是遇到什麽困難了?”


    “沒有。”


    她回得毫無破綻,袁鬆心裏卻有了數。


    “那你從安王府出來,可有找到新差事?”


    今日出門還沒找到差事的水喬幽沒有隱瞞,“還未。”


    “來這找差事的?”


    “……是的。”


    袁鬆想問她怎麽從安王府出來了,可看她不願多說的模樣,還是沒問了。


    “既然是來找差事的,那以後來兄長這幹如何?”


    這次換成了水喬幽有些意外。


    袁鬆和聲道:“接下來,兄長我也要在臨淵城待上一段日子了。我這次來,隻帶了一個車夫,就是你剛才看見的那個。我知道這臨淵城不同別處,本來打算到這安頓好了之後,找個人來幫我忙,可又愁這新找的人不可靠。但這人若是你,我就沒有這個擔心了。不過,我這月銀,可能比不上安王府。”


    話一出口,袁鬆想起她之前還在安王身邊當差時,還得出門支攤補貼,覺得自己這話可能也不一定對。


    至少,他沒見他府上的人還沒要再出去找一份差事才能養活自己的,也沒見自己府上的人穿得有她先前穿得那麽寒酸的。


    想是這麽想,他也沒說出來,同她說起最重要的事情,“每月十二兩銀子,如何?”


    水喬幽聽出他是認真的,“大人好意,在下心領了。在下能力有限,屆時,恐怕反而誤了大人的事,還請大人另請他人。”


    袁鬆笑眯眯道:“水兄謙虛了,別的我可能不信,但你的能力,兄長我是絕對相信的。”


    安王身邊的那些個護衛,哪個不是高手中的高手,何況‘他’以前還能常跟安王左右,袁鬆這話一點都不做假,他是絕對相信眼前這人的身手的。


    在這臨淵城,‘他’身手好,那就是有能力的。


    何況,他們打了幾次交道,他也看得很明白,‘他’是看似木訥,實則是少有的聰慧,做人做事,一點就透。


    “你兄長我,也相信自己的眼光。”


    他這麽一說,水喬幽不好再堅持自己能力有限了。


    “要是你覺得這月銀太少,那,再加三兩,每月十五兩如何?”袁鬆搶在她開口之前,“你要是不答應,那就是在嫌棄我這月銀少。”


    這還真沒有,來這異世這麽久,幹過那麽多差事,這還是水喬幽遇到的最高月銀。


    袁鬆堵她的話一說完,語氣忽然一轉,不好意思道:“兄長我其實是想給你多開點,但是,你兄長我的俸祿實在是有限。你,我這,你看,如何?”


    袁鬆將話說到這份上,她若是還不答應,好像就有點不識好歹了。


    水喬幽應了下來,“那在下厚顏,以後若有不懂事之處,還望大人多包涵。”


    袁鬆高興起來,伸手去拍她肩膀,“這就對嘛。”


    水喬幽稍微將左邊肩膀幾不可見地側了一點,巧妙地躲過了他的手。


    袁鬆手上拍空,以為是自己沒估算好距離,動作自然地將手又給收了回去,再次糾正她的稱呼,“但是,有一點,不對。都說了,不要叫大人,我們是兄弟,不,從今日起,你就是我親弟弟。”


    袁鬆在這件事上的執著,也是非同一般,最後兩人各退一步,以後在外麵,水喬幽該怎麽稱呼他就怎麽稱呼他,沒有外人在時,他就讓水喬幽叫他兄長。


    袁鬆也問了水喬幽的字,聽她說少時家中長輩就都不在了,沒有給她取字時,當下打算給她取一個,水喬幽告知他,他以後可喚她名,或者直接叫她阿喬。袁鬆覺得叫她阿喬也不錯,還沒想出來的他暫時止了給她取字的想法。


    兩人說定這些事情,下麵的衝突還沒停止。


    袁鬆聽水喬幽已經來了臨淵城有一小段日子,走到窗邊,問她對下麵起衝突的雙方可有了解。


    水喬幽給他介紹了雙方。


    袁鬆看著下麵越打越狠的場景,問道:“吹雪巷,就是那個最近幾個月在臨淵城很有名的吹雪巷?”


    水喬幽聽到他這話,就知道他並不是今日才到的臨淵城。


    “是的。”


    袁鬆聽到這吹雪巷,問了水喬幽最近這臨淵城發生的熱鬧事,向她了解了一遍現在的臨淵城。


    水喬幽撿了一些他可能想了解的,言簡意賅地和他說了一遍。


    她這邊說完,下麵差不多已經要分出勝負了,長街的另一頭,卻出現了官差。


    聽到官差來了,吹雪巷和石幫雙方默契收手,各自攙扶著自己的傷員迅速離開。


    因為官差的及時趕到,雙方這次又未分出勝負,但是現場雙方都傷了不少人。


    這讓圍觀的人意識到,吹雪巷這幾個月創造的不敗神話可能很快就要被終結了,也有不少人意外石幫的實力似乎比他們以為的要強一些。


    熱鬧結束,袁鬆這邊也沒再在酒樓多待,車夫還沒回來,水喬幽就將他送了回去。


    得知她有住處,他也沒強求她住他府上,讓她今日先再休息半日,明日再去府上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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