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夙沙月明查到另一件事。


    這間布莊全是由一個叫做康記布行的商號供貨的,這康記布行在雍都涼肅,東家姓康,就是前段時日他們在歸安時和無舟那位假東家一起鬧出大事的康掌櫃。


    至於水喬幽說的那個人,夙沙月明讓她不用擔心,他會繼續查。


    水喬幽聽著他說康記布行,同他道了謝,讓他不用再查了。


    夙沙月明微詫,“那可還需要我做點其他的?”


    “暫時不用了。”水喬幽叮囑他,“接下來這段時日,你也不要再去關注竹海山莊的事情。”


    她相信夙沙月明的能力,可是現在竹海山莊處在風口浪尖上,過多關注這些事,風險極大。


    她又補了一句,“若是還有事,我會再請你幫忙的。”


    夙沙月明聽懂了她的考慮,聽著她後一句,點頭應下。


    說完正事,夙沙月明又想起一事。


    “杜兄回來了,你可見過他了?”


    楚默離這次回來雖然沒有回春江客棧住,但是昨日下午,他特意去客棧見了夙沙月明。


    水喬幽聽他一問,想起了楚默離今早坐在外麵的場景,輕聲回道:“嗯,昨日見過了。”


    夙沙月明聽她已經見過楚默離也沒奇怪,畢竟他回來都會特意去告知自己一聲,他也猜測到他肯定會趕著去見她。


    楚默離當時離開的匆忙,手和身體都還沒有完全恢複。


    夙沙月明猜想水喬幽應該也掛記著這事,“昨日,我給他複診過了,他身上餘毒已清。但是,他的身體有些虛弱,血氣不足,我問他可是遇到了什麽事情,他說沒有。他不願說,我也不好問他。”


    他這麽一說,水喬幽想起昨日早上和今日早上,楚默離的臉色似乎都比以前要白些,可他精神看著都還好,她就以為他那是晚上沒有休息好的緣故。


    “另外,他的手,前段時日又扭了,可能還得過段時日才能好。”


    水喬幽想起他之前說的,默了一會,還是問道:“他的手這次扭傷,可是和上次的傷有關?”


    這個事情,夙沙月明不能說肯定,但猜測還是有的。


    “或許,是受了點影響的。他的手這次不好好養傷,以後扭傷脫臼對他來說,可能會是常事。”


    水喬幽沒再說話了。


    夙沙月明以為自己說的在她看來太嚴重了,又寬慰她道:“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他的身體和手,隻要這中間不再出意外,好好修養一段時日,都會很快恢複的。”


    水喬幽沒想到他會有這種想法,但最終也沒有特意去糾正他的猜測,“嗯。”


    倆人聊了這麽一會,街上熱鬧起來。有客人過來了,夙沙月明起身讓出了位置。


    觀棋還沒來,看水喬幽逐漸忙了起來,他就在一旁站著等。


    後麵風大,他往她身後挪了一點。


    客人思索內容的空檔,水喬幽回頭讓他去旁邊坐一坐,若是無聊,也可以去前麵的茶樓裏坐,等觀棋來了,她讓他去那裏找他。


    夙沙月明沒覺得無聊,“沒事,你不用管我,繼續忙你的,我在這裏站一會就行。”


    前麵客人已經想到自己要寫什麽了,水喬幽知他隨意,沒功夫再和他閑聊,就隨他樂意了。


    夙沙月明是真的不覺得無聊,觀棋沒回來,他也不心急。


    稍微低頭,瞧見水喬幽認真的側臉,看著她忙著給人寫信、讀信,他甚至覺得比在客棧裏下棋更是有趣。


    一連半個時辰,水喬幽都忙得沒和他說上幾句話,他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好。


    半個時辰後,觀棋回來了,他的前麵還有個夙秋。


    觀棋走在他後麵,神情有點蔫。


    等的人和沒等的人都來了,水喬幽又忙,夙沙月明沒好再耽誤她賺錢,提出告辭,帶著夙秋二人離開。


    走出幾丈,夙沙月明溫聲問夙秋,“特意來找我的?”


    夙秋冷著臉不說話。


    夙沙月明習以為常,“現在回客棧,還是想去其他地方?”


    夙秋往客棧的方向走。


    夙沙月明看他實在不願說話,也沒再找話題了。


    兩人回到客棧,夙秋沒回自己的房間,而是跟著夙沙月明進了他的房間,並冷聲讓觀棋站外麵。


    觀棋腳步急停,看向夙沙月明。得到夙沙月明眼神同意後,將門給二人關上了。


    屋裏隻有二人,夙沙月明在窗邊坐了下來,並不對他的反常詫異,還先出聲問他,“想跟我說什麽?”


    夙秋走近他,“我跟你說過了,我不同意你娶她。”


    夙沙月明不再如第一次聽他說這話時奇怪,“嗯,我記得。”


    夙秋被他回得一哽,“那你為何還要同她牽扯?”


    夙沙月好脾氣地回答,“我記得,我當時也沒答應你,我不娶她。”


    夙秋噎住。


    兄弟二人對視片刻,夙秋的冷臉上明顯有了氣,他不解道:“為何一定要是她?”


    夙沙月明情緒穩定,反問道:“為何不能是她?”


    夙秋氣得更明顯了些,“難道你不知道她在做什麽?”


    夙沙月明正在自己倒茶,手上動作依舊流暢。


    茶斟好,放下茶壺,他語氣隨意地回道:“嗯,知道。”


    夙秋感覺有一口氣憋在了心裏,“你知道你還跟她糾纏不清。”


    夙沙月明端起茶杯,一點都不受他的生氣影響。


    夙秋看他不為所動,同他分析,“現在青、雍兩國都在大肆抓捕那些想要複辟大鄴的餘孽,她做的事,遲早會被朝廷發現的。一直以來,我們離人莊,從不參與這些事。你執意要娶她,你不會不知道後果。”


    夙沙月明沒有立即回應,慢慢地抿著茶。


    夙秋瞧著他的態度,心頭驟然冒出一種猜測,“難不成,你也和他們一樣,想要……”


    後半句他沒說出來,但話中之意已經十分明顯。


    夙沙月明抬起視線,迎上他錯愕的眼神,終於開了口,“秋濃,我們不認同傅老太爺所做的事情,但是,我們也沒有立場去評價他的對錯。作為長輩,他值得我們尊重。”


    夙秋想要反駁,對著他的眼睛,終是沒反駁出來。


    夙沙月明繼續道:“至於複辟大鄴,我沒有這個想法,水姑娘亦沒有。”


    “那你們為何還要惹禍上身?”


    夙沙月明搖動著手裏的茶杯,給出了一個他在水喬幽那裏聽過的答案,“不知道。”


    這回答耳熟的讓夙秋一時無言以對,甚至懷疑他倆是不是腦子都出了點問題。


    夙秋深吸了一口氣,“那你可了解她?”


    夙沙月明聽出了‘她’是指水喬幽,認真想了想,“不了解。”


    不了解,他還去請人同她說親?


    夙沙月明淺笑著補充,“不過,我知道,她是個與眾不同的好姑娘。”


    夙秋不否認水喬幽與眾不同,能次次逃過安王府追捕的,她還是第一個。


    他深吸一口氣,“你隻知道她姓水,那你可知道她……”


    說到一半,他話語卻停了下來。


    夙沙月明認真聽著他說。


    “她……”


    夙沙月明瞧他欲言又止,自己問道:“她什麽?”


    夙秋隱在寬大衣袖下的手捏緊,三息之後,續道:“她和杜公子都一起過夜了。”


    坐得很放鬆的夙沙月明,神色漸漸肅穆。


    夙秋不怕他,還加了一句,“我還聽說,她先前還和安王不清不楚。”


    夙沙月明轉動著茶杯的動作停下。


    夙秋麵不改色。


    夙沙月明盯著他看了一會,聲音如舊,道:“你都說是聽說了。”


    夙秋卻聽出了他語氣中比之前多了嚴肅,“……不僅是我,很多人都聽說了此事,還有不少人都在安王身邊見過她?”


    夙沙月明反問他,“你也見過?”


    夙秋睫毛微動,“……沒有。”


    “既然沒有,為何相信?”


    “他人見過。”


    “那他們證實了?”


    夙秋被問住。


    “既未證實,他人又何以斷定真假。”


    夙秋目光被他看得微微垂落了些。


    “還有,她和杜公子之間,一直都是清白的。”


    夙秋嘴動了動,聽他語氣,還是沒說了。


    “秋濃。”夙沙月明的目光卻仍舊鎖定著他,正色與他道:“口德之重,猶勝如金。君子不妄言,以後,不管是對誰,我都不希望再聽到你說這種無據之談。”


    夙秋沒話反駁。


    夙沙月明看他態度,也沒再一直說他,轉回之前的話題,“水姑娘的事,我心裏有數。”


    夙秋聽他又提起水喬幽目光重新抬起。


    夙沙月明止了他的話語,“除了這事,你可還有其他的事情要與我說?”


    夙秋同他僵持片刻,轉身走了。


    夙沙月明沒有攔他,看著他出門,搖了搖頭。


    水姑娘要不要嫁給他,還得看她自己,也不是他們能說了算的。


    觀棋被夙秋身上的冷氣冰到,等他進了自己房間,趕緊進屋,小聲問夙沙月明,“大公子,你又惹二公子生氣了?”


    夙沙月明剛將茶杯遞到嘴邊,動作一頓。


    觀棋鬱悶,“二公子也太警惕了,看來下次出門,我們還得再小心點才行。”


    夙沙月明眼皮抬起,他是去做賊嗎?


    他看到他手裏提著的糕點,吩咐道:“將糕點給秋濃送過去。”


    觀棋思路被打斷,“哦。”


    他一邊走一邊歎氣,看來,這次對陣,又是大公子敗了,如此下去,大公子何時才能娶到水姑娘。


    夙沙月明聽到他歎氣,再次到了嘴邊的水,又沒喝上。


    這日水喬幽忙到天黑才收攤回去,路上和家門口的人都還沒撤,楚默離沒在。


    到了第二日早上,她一出門,卻又看到他坐在老地方。


    他閉眼坐在那裏,沒讓人喊住她,她就也沒去打擾他,倆人該幹什麽幹什麽。


    到了第三日,天色陰沉沉的,水喬幽下午就回去了。


    一進院子,天色似乎又有所好轉,見灶房裏柴火燒得差不多了,她撿了個背簍出門。


    岑捕頭等人很是盡職,一直都在水喬幽的小院門口蹲守盜賊,隻是,自那日後,那些‘盜賊’沒再出現過。


    岑捕頭相信自己的能力和判斷,再加楚默離每晚也過來同他們一起蹲守,一連三日,都無所獲,他也沒有放棄,想到附近鬧出的山賊一事,想著或許能通過這事找到其他線索,白日裏,他命手下人加大了搜索範圍,下午,已經搜到了佛像附近。


    水喬幽路過大佛時,在佛像底下站了會,背著背簍去了對麵山上。


    她先去了那處懸崖處,一邊撿柴,一邊檢查之前留下的痕跡。


    確定看不出什麽了,才不急不緩地往下走。


    回到佛像處時,天色已晚。附近山中有狼,那些官差不熟悉地形,暫時撤了。


    楚默離今日事情不多,天色剛黑,到了水喬幽的小破院外麵。


    此時,小院裏卻是一片漆黑。


    他以為水喬幽是還沒回來,問了岑捕頭才知,水喬幽是去山裏撿柴了。


    他瞧著天色,撿柴?這個時辰了還沒回來?


    “她出去多久了?”


    “大概一個時辰。”岑捕頭答話的同時,遞給他一個包袱,“杜公子,這是水姑娘出門前,讓我們轉交給你的。”


    楚默離瞧著他手裏的包袱,很快想到了是什麽。


    “她說了什麽?”


    楚默離的聲音聽著沒有變化,岑捕頭卻陡然察覺周圍氣氛好像有點不對了。


    水喬幽出門時,岑捕頭在其他地方搜查,剛才回來,才從手下人手裏知道這事。想著他們這一男一女,他先前都是在水喬幽院子裏呆著,這幾晚卻和他們一樣在這外麵喂蚊蟲,岑捕頭腦子快速一轉,還是招了那人過來回話。


    那人沒察覺到氣氛中那點輕微變化,問什麽答什麽。


    “水姑娘說,在我們抓到盜賊之前,她暫時就不在這裏住了。”


    不在這裏住?


    “她擔心,您有空過來時,她不在,耽誤您的事,就讓我將這包袱轉交給您,讓您看看裏麵有沒有少什麽,若是少了,跟我說,明日我再告訴她,她給您找出來。”


    楚默離聽了此話,第一反應便是她在躲他。


    “她可有說,她住哪裏?”


    “她說她在山中,另有住處。這院子,我們若是有需要,可以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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