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別具一格的關注點,聚集了其他人的注意力。


    觀棋沒覺得自己這問題跳躍幅度太大,期待著水喬幽的回答。


    這問題其實有些冒昧,但是,在其他幾人看來當事人都已作古,且又是他們都知道的奇女子,被他問的也有點想知道,遂將目光一起轉向水喬幽。


    “……大鄴女子可以選擇不成婚,不嫁不娶,不違律例。”


    顧尋影聽著,驚訝之餘有些羨慕。


    觀棋困惑,“可她不是早就和連公子訂親了?”


    水喬幽微怔,掃了一眼四周,確定她現在是在淮北,不是在大鄴。


    她還沒說什麽,顧尋影也開了口,“對啊,她不是和連逸書訂過親,為何一直沒有與他成親?”


    觀棋比水喬幽先詫異起來,“你也知道這個?”


    話才說完,他自己驚呼,“你也看過那本書?”


    顧尋影本來不屑他的問話,聽他這麽一說,試探反問:“你也看過?”


    兩人對視一眼,確認是看過同一本書的人。


    水喬幽目光在他倆身上轉了一圈,“什麽書?”


    什麽書,還記載了這種事情。


    觀棋和顧尋影聞言,對視又持續了一息,神色略不自然的異口同聲,“一本野史。”


    野史?


    水喬幽第二次從顧尋影嘴裏聽到這話,確定應是同一本。


    她打量著二人神色,什麽樣的野史,記的如此詳細,將這種事都記上了。


    觀棋和顧尋影被她一看,不約而同移開了視線。


    這時,對麵的夙秋出聲,“雲上月。”


    觀棋和顧尋影錯愕轉頭。


    “二公子,您也看過!”


    水喬幽不震驚他們誰看過誰沒看過這書,比較吸引她注意的是這書書名。


    什麽史書取這種書名,聽著也不像野史?


    夙秋又補了一句,“一本話本子。”


    水喬幽目光從夙秋身上掃到夙沙月明身上,確認夙沙月明也看過這本書。


    顧尋影和觀棋眼睛有點忙地左右看了看。


    瞧到夥計送了配茶的糕點上來,觀棋馬上去將糕點端了過來。


    水喬幽明白了,他們將話本子當史書看。


    那是什麽樣的話本子,讓他們如此扭扭捏捏。


    水喬幽沒追問這個野史和話本子的區別,詢問夙秋,“哪裏有賣?”


    南北書局水喬幽都去過幾家,從沒見過這麽一本書。


    “買不到了。”


    “為何?”


    “不知道。”


    這事顧尋影知道一點,她幫忙補充,“這書是四十多年前出來的,據說,出來不到半個月,有人就將這書都給收了,以後書局再也見不到這本書。”


    那他們怎麽個個都看過?


    顧尋影看明白了她的疑惑,“我大姑奶奶當時收藏了那本書,我花重金從我大姑奶奶那裏換來的。”


    夙沙月明三人心中明了,他們看的都是家裏書房角落裏不起眼的那本。


    他們正說著話,旁邊來了幾個客人。


    他們一坐下就聊起了天,聊的竟是淮南暴動之事,吸引了水喬幽幾人的注意。


    淮南這次暴亂,一連持續了多日,從南到北,大大小小,也出現了許多次。前段時日,雍皇派了葉弦思趕赴淮南平亂,如今丹河、上荊等地,亂民均已被鎮壓,沒成氣候。


    但是,聽說這些亂民,並不是無端暴動,而是受人煽動所致。葉弦思如今人在上荊坐鎮,正在命人嚴查幕後之人。


    這煽動亂民鬧事之人,必定是淮國舊人。至於到底是以前僥幸活下來的淮國皇室宗親,還是忠君愛國的淮國舊臣,亦或是不忘舊國的英勇百姓,眾說紛紜。


    這讓不少淮北人也忍不住私下議論,這‘暴亂’之風會不會很快吹到淮北來,有些人也注意到,邊境大營那邊最近頻繁調兵,兩國交界處以及關口檢查越來越嚴,就連這鳳仙城裏,不僅巡邏的官差多了,偶爾還會有軍營的人來巡查。


    曾經有人因朝廷新律一事,心中不滿,懷念舊主,怨聲載道。如今想到這才安穩下來的日子又會有變故,有些人又覺得那些想要複國的人過於偏執了,也有人依舊不滿青雍之人,堅持認為他們就是仇人,有著國仇家恨的仇人……


    這種話題太敏感,何況是在這種人來人往的茶樓裏,盡管他們自己也覺得他們這話過激了,趕緊勸說他們就此打住,水喬幽等人為了避免無妄之災,還是默契地起身出了茶樓。


    歇了這麽久,人是不累了,太陽卻更大了。


    幾人沒走多遠,個個都冒出汗來。


    看日頭的高度,差不多已臨近晌午,太熱容易讓人失去逛街的熱情,就連開始興致最高的觀棋都被曬得有點蔫了,大家幹脆就選了一家酒樓用飯。


    點菜的事,觀棋不用夙沙月明指示,先問了水喬幽和顧尋影。


    水喬幽不挑食,讓他們做主就可。


    觀棋想起她的那句沒錢,寬慰她道:“水姑娘,您放心點,今日這頓飯,我請大家。”


    他也沒忘顧尋影,“顧姑娘,您也一樣,不用和我客氣。”


    今日他們進的這間酒樓裝潢精致,環境清幽,夥計對待客人十分熱情,從進門到坐到這二樓,他們見到的客人都是穿得光鮮亮麗,這裏的飯菜不用問都能看出價格不菲。


    水喬幽和顧尋影均抬眼望向他,他用眼神再次肯定自己剛才的‘豪言壯語’。


    夙沙月明笑道:“沒錯,今日這飯,他請,大家想吃什麽隨便點。”


    顧尋影看看夙沙月明又看看他,“你每個月月銀多少?”


    觀棋開心地和她們分享,“二十六兩銀子。”


    水喬幽和顧尋影愣住,本來在玩鬼工球的夙秋手上動作停下,也抬起頭來看著他。


    顧尋影質疑自己的耳朵,“……多少?”


    “二十六兩。”觀棋耐心再答了一次,“昨日,大公子看我這段日子辛苦了,又賞了我十兩銀子,所以這個月我一共有三十六兩銀子。”


    除去這些,他還有先前的月錢和大公子賞的,除了買些話本子,一直都沒地方花呢。


    三人一起看著他的笑臉,須臾後,統一轉頭望向夙沙月明求證。


    夙沙月明默認。


    三個人相互望了一眼,都齊齊垂下了頭,似乎陷入了沉思。


    觀棋疑惑地望向夙沙月明,不解他們怎麽好像一下子變得低沉了。


    三息過後,水喬幽和顧尋影各自點了一個菜,夙秋點了兩個,夙沙月明按照眾人的口味又添了一些,觀棋自己還大氣地給他們一人又添了一碗冰甜水。


    顧尋影看著觀棋和夥計交代他們所需,轉頭若有所思地瞧了一眼夙秋。


    夙秋沒有理會她,繼續琢磨鬼工球。


    觀棋這幾句話,讓顧尋影一時忘了,先前大家在茶樓聊的事情還沒尾。


    這頓飯,水喬幽三人從最開始的含蓄客氣變成了吃得心安理得。


    飯吃到一半,旁邊來了客人,他們一坐下也聊到了葉弦思在淮南鎮壓淮人暴亂一事。


    剛開始他們說的與他們先前在茶樓聽到的差不多,沒有什麽新鮮的。


    他們快吃完時,其中有一人講了一句不一樣的。


    除了葉弦思,前些日子,雍皇又派了他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蘭蒼王前往淮南。七日前,雍國這位王爺已到上荊協助葉弦思平亂。


    吃完飯,他們看太陽正烈,準備再坐上一會。


    沒想到,才坐了半盞茶,晴空萬裏突然變成烏雲密布,天氣沒有轉涼反而更加悶熱。


    輾轉了淮地這麽多地方,幾人無需本地人給他們介紹,也看出待會恐有大雨。


    幾人擔心暴雨不停,沒再多坐,結賬離開。


    他們出門時,路上的行人已經少了許多,幾人也沒再逛街,趕回了客棧。


    他們離投宿的客棧還有十來丈,暴雨就下了下來。


    就這麽點距離,大家都還是淋濕了,各自回房收拾。


    一切收拾妥當,顧尋影和觀棋都陸續記起了茶樓那個還沒聽到水喬幽回答的事情。


    顧尋影打開門往水喬幽瞅了瞅,見她那關著門,暫時還是忍耐住了。


    黃昏時,楚默離回了客棧,聽說他們都回來了,讓秦鳴去樓下安排了晚飯。


    水喬幽剛到樓梯口,顧尋影就出現在了她身後。


    她迫不及待想要她告知內幕,身後廊上卻有客人走動,她隻好又忍住了。


    到了雅間,夙沙月明三人已經到了。


    觀棋見到水喬幽眼睛瞬間變亮,殷勤地給她倒了茶。


    等她坐下,他比顧尋影還快一步,問道:“水姑娘,水羲和與連公子為何那麽久都沒成親?”


    水喬幽端茶的手微滯,沒想到他們還記得這事。


    她還沒答,楚默離進來了,看他們一個個都望著水喬幽,臉上還都帶著好奇與求知,隨口問了句他們在聊什麽。


    其他人可以不回他,顧尋影卻是不敢。她想了想,覺得這事似乎不是什麽不能談的秘密,就如實告知了楚默離。


    楚默離對這種事並不感興趣,但這種時候,他也不掃他們的興,願意一起聽聽。


    大家同他一道將目光轉向水喬幽。


    水喬幽放下茶杯,手指輕輕按在杯壁上。


    顧尋影瞧楚默離的態度,膽子大了些,“難不成,連逸書真的和書上說的一樣……其貌不揚?配不上她?”


    水喬幽眼皮動了動,連逸書,其貌不揚?


    他們這看的什麽書?


    “……不是。”


    不是這個?


    “那是為何?”


    其他人則從她這話中聽出了重點,原來她真的知道這些事!


    水喬幽麵對眾人求知的目光,先問了他們,“書上沒寫?”


    聽他們所說可以判斷,這話本子將他們的舊事寫的應該算是詳細,那怎麽會沒有寫這一環。


    說到這個,顧尋影又是惋惜又是難過,“沒有。”


    觀棋將她這話給補全了,“寫書的人隻寫了上冊,沒寫下冊。”


    顧尋影點頭,睜著大眼睛望著水喬幽。


    水喬幽手指在茶杯上摩挲了兩下,靜默少時,道出了原因,“他們早就退婚了。”


    早在她十六歲那年,他們就退婚了。


    顧尋影和觀棋又一次異口同聲,“啊?”


    顧尋影訝異地回想著書中所寫內容。


    觀棋遺憾寫在臉上,“怎麽會呢?”


    水喬幽沒有做答。


    顧尋影憶起他們最開始談論的事,“那她後來一直未嫁,是因為連逸書嗎?”


    水喬幽這次當即做出了回答,“不是。”


    不是?


    顧尋影想到一事,猜測道:“難道,他們後來真的反目成仇了?”


    水喬幽還沒出聲,觀棋反駁,“不可能。”


    “怎麽不可能,他們後來不是一直政見不合。”


    “政見不合的是大將軍和連公子的父親,跟連公子有什麽關係?”


    “怎麽沒關係,他是丞相府的大公子,他不是選擇了幫他父親。”


    “他哪裏是幫了他父親……”


    觀棋的辯駁還沒說完,就被顧尋影打斷。


    “他沒幫大將軍,就是幫了他父親。”


    “你……這是強詞奪理,他明明是想調和他們之間的矛盾。”


    “調和?嗬,連盱想要壓倒水家,奪取水家的兵權,老奸巨猾,心狠手辣,他們之間的矛盾怎麽調和?”


    因著一句話,他們倆人當場爭論起來,你一句我一句,其他人都插不上嘴,水喬幽亦然。


    不過,他們的爭論讓她有些意外。


    他們看的真的是本話本子?


    她的情緒沒受他們爭論影響,有些好奇這個寫話本子的人來。


    “他……”觀棋被她的氣勢弄地卡了一下,“他們那是各自有各自的立場,朝堂之上,各自為政,乃是常事,所以連公子不是想著要調和他們嗎?而且,連公子從來都沒有幫他父親對付水家。”


    顧尋影冷笑,“沒幫就是好人?男人,果然都是靠不住的,沒有一個好東西。”


    在場的男人沒有料到自己突然會無故被罵,一時相對無言。


    顧尋影意氣罵完,想起上座還有個楚默離,意識到自己失言,趕緊補救,“公子,我說的不包括您。”


    楚默離穩住神色,也沒去對號入座。


    其他三人心情更妙。


    觀棋意識到自己連累了兩位公子,有些心虛。


    顧尋影見楚默離沒有動氣,悄悄鬆了口氣,轉向水喬幽,評價道:“他們這婚退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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