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說起這事,傅老爺子卻是第一次聽說。為了這件事,一群人還鬧過幾次矛盾。


    不過,若真有這份寶藏,對他們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退一萬步說,即使他們不能得到,那也不該讓其他人得到。


    故而,他派了人在江湖上多次打聽,隻可惜一直無果,找了幾個地方都是假的。


    直到七年前,江湖有人打聽到,太祖地宮裏的機關是以前的齊沂洛家祖上督造的,除了水家保管的那份,洛家還有一份輿圖,分成了幾份傳給了後人。


    其後,大家就開始四處尋找洛家後人和傳人。


    過了四年,青國安王不知從哪裏拿到了輿圖的其中一份,準備獻給青皇做壽。他們派了人潛入安王府,想要取得那份輿圖。


    這事是水喬幽離開繁城的起因,她自是知道他們這次沒能成功。


    傅老爺子如今也知道當時救了封常的人是水喬幽,“此事,還得多謝您。若不是您,我們損失會更重。”


    傅老爺子說著,想到了什麽,“那時,您……”


    水喬幽聽出他的意思,“不是,當時隻是巧合罷了。”


    那次,安王府是精心設計,對她來說真的隻是誤打誤撞。


    傅老爺子感歎,這巧合定也是冥冥注定。


    那一次,封常逃脫,他知道了那份東西是假的,也就沒再派人去安王府,打算先找到其他的,慢慢打聽清楚安王手裏是否真的有那份輿圖。


    隨後,輿圖再次現世,就是去年在江靈。這事,傅老爺子知道水喬幽也已知曉了來龍去脈,不再贅述。


    水喬幽將匣子放到他麵前,“此事,以後不要再廢心思了。”


    傅老爺子目光從匣子抬起,又看向她。


    水喬幽打開了匣子,“水家保管的那張輿圖,早就被毀。這裏麵裝的,是衛陵的輿圖。”


    衛陵是顯宗陵寢,和太祖地宮還差很遠。


    傅老爺子怔住,“衛陵?”


    “當年,衛陵亦由洛家督造,顯宗駕崩,舉喪期間,我去地宮看過,洛家當時也給我看了裏麵的輿圖,這裏麵裝的就是輿圖一角。”


    那張圖從水喬幽的記憶來講,還沒有幾年,雖然匣子裏隻有一角,但她仍然可以確定,就是衛陵輿圖。


    傅老爺子不懷疑水喬幽的話,可這事的真相出人意料。


    他猜測道:“難道,有人調包了輿圖?”


    “這張圖,就是江靈翟府保管的那張,是我親自從翟府取出來的。”


    楚默離的目的根本不在圖,他既然要用它來引蛇出洞,不管他知不知道這匣子裏的真相,都是不會換張假的在裏麵的。


    “……前往翟府取圖的人是您!那……”


    江湖上怎麽會傳此事乃閆家所為?


    傅老爺子思索片刻,恍然大悟,“這事,真的是安王所設之局?”


    水喬幽輕輕點頭。


    “……”傅老爺子輕笑一聲,“這位安王,真的是好心計。”


    水喬幽還告訴他另外一事,“太祖地宮,也沒有寶藏。”


    大鄴建立初期,百廢待興。休養生息多年,國庫仍是入不敷出,西都百姓也有許多人依舊食不果腹。八年後太祖駕崩,國庫怎會有富可敵國的寶藏,隨葬太祖地宮。


    何況,若是真的有寶藏,此乃皇室之秘,太祖怎會將地宮輿圖交與水家保管,而不是皇室後人。


    傅老爺子用了好一會兒,才消化這些秘密,一時有些迷惘。


    太祖地宮沒有寶藏!


    那這麽多年……天下人爭奪的就是一個笑話?


    水喬幽勸他,“這件事,到此為止,以後不要派人找了。”


    她都說沒有,那定是沒有的。


    傅老爺子還是沒法適應真相,卻也應了下來,“……是。”


    這件事讓水喬幽想起江湖上一件未解之謎。


    閆家和翟家一樣都是洛家傳人,大家尋找洛家傳人之際,一夜之間,閆家八十七人離奇失蹤,如今看來,此事應該和這件事脫不了關係。


    “慶節閆家眾人失蹤一事,是否與你們有關?”


    傅老爺子很快聽懂了她的話語,忙道:“不是,我們並沒有動過閆家的人。”


    “不是你們?”


    傅老爺子哪裏敢欺瞞她,“不敢欺瞞大將軍。此事,我也好奇過,可未查到是何人所為。”


    雖然沒有查到人,但傅老爺子有個懷疑的對象。


    “不過,從各種跡象看來,這件事或許和青國安王府有關係。”


    楚默離?


    “洛家留有太祖地宮輿圖一事傳出後,閆家作為洛家傳人,一直備受關注。洛家一門離奇失蹤之後不久,就傳出了安王府得到輿圖一事。”


    慶節閆家的暗器聞名江湖,作為洛家傳人,他們也精通墨家機關術,一般人就算有賊心對付他們,也無賊膽上門。


    能將事情做到這個程度的人,必定手段高明,背景強大。


    安王府符合這樣的假設,恰又在那時拿到了地宮輿圖,很是值得懷疑。


    水喬幽沉思少時,否定了他這個猜測,“不會是他。”


    傅老爺子沒想到她會否定的如此肯定,“……您為何如此認為?”


    傅老爺子話出口後,記起右辭曾說過,她和安王關係非同一般。


    傅老爺子自然知道她絕對不會是安王的下屬,這點毋庸置疑。


    但是……


    水喬幽見他神情,明白了他定然也知道了她曾和楚默離前往淮地一事,解釋了一句,“如果是他掌控了閆家,他根本無需讓我去翟府取這個匣子。”


    在這件事中,她並不是必不可少的那個人。


    傅老爺子猶豫過後,還是試探問道:“請恕我冒昧一問,不知您和這安王,是何關係?”


    水喬幽知他心中疑惑,回答了他,“我曾承他一人情,許諾替他辦一件事。”


    她卻沒再說,這個人情,是因封常而起。


    “原來如此。”


    傅老爺子鬆了口氣。


    思忖須臾,他驟然反應過來,“那這安王其實是不是懷疑您與我們有關係?”


    水喬幽點頭。


    傅老爺子細細思索這件事的過程,“……原來,安王早已布局!”


    想通一切,傅老爺子對這位青國才俊的城府多了一份佩服。


    水喬幽沒再和他談論楚默離,提回剛才的話題,“閆家的事和你們無關,那閆家那位盜出這張輿圖的女子是不是在你們手裏?”


    水喬幽雖是問他,心中卻已肯定。


    既然唐複是他們的人,那當初紅綺的失蹤,主動的可能就不大了。


    傅老爺子很快理清了她說的是何人,“是的。”


    “人可還活著?”


    “活著。”


    傅老爺子主動和她說了這件事的詳細經過,當時他們的人找到紅綺,拿到了匣子,她卻不願意幫他們打開匣子。


    那匣子一般人無法打開,打不開匣子,他們就無法確定東西的真假,就暫時將人留下了。


    這個紅綺是閆家家主的私生女,閆家未曾認她,她從未在閆家生活過。他讓人問過她閆家的事情,她什麽都沒說,好似也不知閆家之事是誰所為。


    “您可要見她?”


    水喬幽本不欲管此閑事,可他也確實和自己有點關係。既然她今日坐在這,了解了一切,也不能真當無事發生。


    “不用了,將人放了。”


    “……放了?”


    水喬幽聽出傅老爺子的意外和遲疑,“不可以?”


    “沒有。”


    她將此事往深想了一點,“你留著她,除了確認那張圖的真假,還想靠她去……打開地宮?”


    傅老爺子見她已想到,也不敢隱瞞,承認了他先前的確有這種想法。


    翟家除了被殺的翟家家主,其他人好像都不是很精通機關術。閆家一門失蹤,是死是活無人知曉。他們以後若真能找到太祖地宮所在,必定要帶一個精通機關術的人去。當時他想,那個紅綺能從翟家取到輿圖,能力應是不錯。在他們沒有找到更有能力的人之前,她是個可以值得考慮的選擇。


    然而,現在他知道了太祖地宮根本沒有寶藏,這也就意味著,他們不需要這樣一個人了。


    他猶疑並不是因為這個,他是擔心,假如將人放了,會不會給他們帶來隱患。


    “既然不是,就將人放了。”


    水喬幽從他的話語裏聽出了一件事。


    他們並不了解楚默離。


    紅綺是楚默離特意放出來的餌,他們不管是留著她還是殺了她都隻會給他們帶來麻煩。


    傅老爺子聽了水喬幽分析,意識到自己考慮欠妥,不再猶豫,應下此事。


    提到紅綺,水喬幽也想到了唐複。


    隻是,聊了這麽久,傅老爺子看起來不如先前有精神了。


    這事水喬幽先沒再問他,讓他先休息。


    傅老爺子確定她近日無事,暫時也不急著走,精神的確欠佳的他,也就應了下來。


    水喬幽出門幫忙喊了山叔,沒要後者送,自己回了夏意院。


    傅老爺子看到山叔,立馬吩咐他去處理紅綺的事。


    傅老爺子沒說原委,山叔聽著他的決定有些訝異,但還是出了門讓右辭去辦此事。


    右辭一聽,心中所想同山叔一樣。


    他知道水喬幽今日下午也一直在山居,心想這事難不成與她有關係?


    可是她說了什麽,讓老太爺這麽快就改變了主意。


    他一直都在外麵,沒有看到水喬幽出來,心中對水喬幽的身份更加疑惑。


    人上了年紀,歇得早。晚上水喬幽沒再去打擾傅老爺子,在夏意院住了下來。


    這事傳到下麵山莊,宋二爺立馬差了人再去調查水喬幽,盯緊上麵的動靜,晚上很晚都不曾入眠,也在想她到底是何身份。


    老人家,歇得早,起得也早。


    隔日水喬幽一開門,山叔親自給她送來了早飯,告知她傅老爺子已經起來,她若想找他,隨時可以過去。


    水喬幽吃了點東西過去,傅老爺子的確已經在等著她。


    他眼睛比往日清明,臉上精神卻不如昨日她剛見他時好。


    水喬幽想到了原因,“可是等我許久了?”


    傅老爺子搖頭,“人老了,覺就少了,我並未刻意在等您。”


    還有,昨晚他仍覺得一切如夢幻,身體雖累,人卻一直沒睡著。


    當真不是刻意早起等她。


    這話說完,他看著水喬幽依舊年輕的臉,恍若隔世,倏覺這世上之事真是神奇。


    水喬幽聽著他這話,心裏也有些感觸。


    傅老爺子情緒比昨日穩定了些,想要給她斟茶。


    水喬幽阻止了他,自己拿過茶壺,給他倒了一杯。


    傅老爺子惶恐,“大將軍,使不得。”


    水喬幽手上動作未停,“以後就不要這樣稱呼我了,你也不必拘禮。”


    這可讓傅老爺子患了難,他不稱呼她大將軍,那他還該如何稱呼。


    “你可喚我名字。”


    “這如何使得。”


    他們看起來是長晚輩,實際上他們卻是倒過來的。就算別人不知道,傅老爺子自己也不能這般怠慢她。


    他忖量道:“不如,我以後就喚您小姐,可好?”


    水喬幽看他惶恐未退,明白這事他一時也無法適應,不再難為他,“好。”


    傅老爺子聽她答應,臉上舒展。


    昨日和今日,水喬幽都沒在這裏見到唐複。她放下茶壺,說起正事,“我有一事,想要問你,不知你可方便告知?”


    “您盡管說。”


    水喬幽不與他繞彎子,“先前,唐複說起過他的身世。我想問你,他可真的是你的孫子?”


    這事傅老爺子知道她是會看出端倪,定是要問的,今日她不問,他本也要與她說。


    “小姐慧眼,他,的確不是我的孫子。”


    “那他是誰?”


    傅老爺子如實告知,“他本姓商,乃成王第五世孫。”


    水喬幽沒想起此人,“成王?”


    傅老爺子聽她問,憶起她那時還沒有成王,忙說的詳細了些,“成王乃顯宗第九子,您在時,他還是襄郡王,上元三年,獲封成王。”


    他這麽說,水喬幽想起了這人。


    “成王乃顯宗嫡子,唐複也算是顯宗血脈。”


    水喬幽剛拿到手裏的茶杯又放下。


    果然如此。


    說到這個成王,傅老爺子又同她說起一事。


    當年大鄴滅亡時,成王遠在封地,也被叛軍屠殺。但成王幼子被家將帶走逃脫,後被連逸書所救。


    也正是有了這個人,其他人認為大鄴還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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