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父親寫的一手好隸書,她幼時,得他親自教導,後來寫的也多是隸書。


    這隸書寫起來會比行、楷等字體麻煩些,到了今時,書籍印刻很少再見到它的影子,大家日常書寫也多以行、楷為主。


    吳江不明覺厲,他本就不認識幾個字,他相信水喬幽,覺得無需再看,請她再在信封上落了款,高高興興地收了信和筆墨告辭。


    吳江離開之後,水喬幽就洗漱休息了。


    躺在榻上還能聽見外麵的爆竹聲,她似乎也感受到了過年和其他日子的不同。


    留仙鎮不大,這一晚的爆竹聲卻好像沒有停過。


    一大早,大家又被爆竹聲喚醒。


    水喬幽打開窗戶,周圍已有不少人不懼風雪,出門同街坊四鄰拜年。


    她去樓下看其他人起了沒,先見到了值守的夥計。


    夥計見到她,滿臉笑容地給她拜年。


    他這一舉動,讓水喬幽有一瞬間的恍神。


    她應景地給了他些賞錢,他臉上笑容更加燦爛。


    她起得早,大堂裏還沒人,坐了一會,吳江同廖雲崖下樓了。


    他們見到她,第一件事也是給她拜年。


    夥計剛才的舉動,讓她恍了一下神,看著他們,她忽然想起了以前家中過年時的場景。


    她微愣一息,給他們回禮。


    唐複還沒醒,他們也就沒叫他。


    三人先在樓下吃了點東西,吃到一半,吳江就講起了家中妻女,講這一日,他會帶著他們去鏢局給總鏢頭和老鏢頭拜年……


    水喬幽靜靜聽著他們描述的熱鬧,外麵的爆竹聲,也不再吵鬧。


    唐複下來時,天上已不再飄雪。


    四人互相拜了年,廖雲崖讓他吃點東西,他們三人先回收拾行李。


    等他吃完後,他們就啟程離開了留仙鎮。


    接下來的半個月,一路太平。


    上元節那日,他們留宿的小鎮晚上有燈會。


    他們進鎮時,天色已晚,燈會已經開始,街上人來人往。


    水喬幽和廖雲崖隻好下馬步行,唐複很有眼色地跳下馬車,來給水喬幽牽馬。


    水喬幽繞過他的手,態度一如既往,“唐公子,這種事,不需要你做。”


    唐複這些日子,從她這受到的打擊已經不少,他習慣了,也不尷尬,收回手跟在她身邊走著。


    “水師父,我都說了,您不用和我這麽客氣,您叫我名就好了。”


    水喬幽目視前方,沒有看他, 說了一句不相關的話,“唐公子,你放心,少鏢頭同吳大哥都是守信之人,他們既然答應了護送你去鳳仙,便不會食言。”


    唐複看了一眼廖雲崖和吳江,很是讚同,“嗯,我相信他們。”


    水喬幽聽著他的回答,不再說話。


    吳江趕著馬車是一點都走不動,其他人略好一些,不過還是遷就著馬車的速度。


    唐複不常見這種場麵,很快就被兩旁形狀各異的花燈吸引。


    有人迎麵而來,被人擠的有些站不穩,唐複則也跟著受到影響。


    廖雲崖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還沒放手,見密集的人群中,有冷光閃過。


    他反應迅捷,將唐複推了出去,還沒收回的手臂上傳來痛感。


    唐複被推,引起水喬幽注意。


    她目光掃過去,馬上注意到廖雲崖的不對勁,伸手將他往自己這邊拉,瞧見一把匕首從他腰側過去。


    她手還沒放開廖雲崖,提起右腳踢了過去,匕首從那人手中落下,人群發出驚叫聲,周圍慌亂起來。


    水喬幽沒有慌張,先問廖雲崖情況。


    她出手及時,廖雲崖除了右手手臂被劃了道口子,沒有其他事,有驚無險。


    反倒是唐複,他不會武功,被廖雲崖突然推出去,人群一亂,他被撞得站立不穩。


    水喬幽同廖雲崖對視一眼,廖雲崖擠向唐複身邊,水喬幽負責解決已經亮出兵刃的敵人。


    吳江瞧見動靜,趕緊下車幫忙。


    水喬幽攔住三個人後,看出他們的招式同上次萬木秋的殺手用的不一樣,能力要略差一些。


    人群散開後,四人到了一起,殺手失去了人群的掩護,幹脆將他們包圍起來。


    水喬幽問廖雲崖和吳江,“可有見過的?”


    街上還亮著不少燈,能照出對方的臉。


    廖雲崖和吳江仔細掃了一圈,都沒看到臉熟的。


    對方沒給他們太多的空閑聊天,八人一起衝了上來。


    水喬幽和廖雲崖同時出手,將吳江和唐複護在中間。


    廖雲崖他們和楚默離不同,水喬幽為了避免給他們惹麻煩,沒有殺人,但她手中浮生一落,對方必定會斷上一節骨頭。


    不出一盞茶,敵方兵器都已脫手,無力再戰,隻能狼狽敗逃。


    唐複見水喬幽一個掃腿踢倒三個人,瞧她的眼神又亮了許多,先前的害怕也忘了。


    他們先去了醫館,確定廖雲崖的胳膊沒有大礙,才去找了客棧投宿。


    水喬幽坐在房裏,摩挲著茶杯,回想那些人的招式。


    他們不是萬木秋的人。


    他們的招式,她卻也有一點眼熟,甚像之前在鹽奇城外刺殺楚默離的人。


    她記得夙秋當時認出,那些人來自雙溪樓。


    又是萬木秋,又是雙溪樓。


    廖雲崖和吳江兩個普通鏢師,居然有這麽大麵子?


    這個事情,水喬幽沒有和廖雲崖等人說起。自這晚開始,他們三人開始輪流守夜。


    正月底,他們終於抵達麻山鎮。


    回到麻山鎮上,已經是下午,他們若是再走,晚上會錯過宿頭,水喬幽建議先在鎮上休息一晚,廖雲崖和吳江都讚同。


    水喬幽本來想先送廖雲崖等人去客棧,沒走多遠,就遇到了王大善人。


    隔壁柴家女婿的事情已經傳到鎮上,王大善人得知水喬幽去送嫁,聽李媒婆說她一直沒回來,這些日子一直擔心她。


    偶遇到她,王大善人連忙問起了她的近況。


    廖雲崖看她遇到熟人,問了去客棧的路,他們三人先去客棧,不打擾她和熟人敘舊。


    水喬幽同王大善人聊了會,送走他後,她去客棧找廖雲崖三人。


    進客棧時,大堂裏有不少客人在用飯吃酒。


    她問了夥計,廖雲崖等人的訊息,自己沒上樓,讓夥計幫忙上去請他們下來。


    她找了個空桌坐下,點了幾樣吃的。


    大堂有點吵,各種各樣的聲音傳入她的耳朵裏。


    有一桌江湖人的討論,聲音不大,談的事情卻有些特別。


    “你們說,最近江湖傳聞閆家有人從江靈翟家偷了一份藏寶圖的事可是真的?”


    “據說,慶節閆家祖上也是師承齊沂洛家,他們最厲害的其實不是暗器,而是機關術。如果不是閆家的人,估計也沒人能進翟家偷東西。”


    “說不定,那翟家家主之所以會被殺,就是認出了閆家的人。”


    “不想他人知道是他們偷了圖,殺人滅口?”


    水喬幽握著茶杯,沒有喝。


    江靈翟家和藏寶圖。


    他們說的是那份地宮輿圖。


    “可惜,這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這事還是被透了出來。”


    旁邊的對話還在繼續,他們聊著聊著又很疑惑,“不過,這閆家的人,不是已經失蹤很久了,怎麽又會去翟家偷東西?”


    “誰知道呢,將這偷東西的人找出來不就知道了。到時候,不也就可以看到那寶藏了。”


    “我聽說,那寶藏富可敵國。翟家偷偷藏著這麽一份東西,不被殺才怪呢。”


    這時,廖雲崖三人從樓上下來,看到水喬幽,從那桌客人身邊路過。


    幾個人見他們帶著武器,估計是不想那寶藏被更多人知曉,不約而同止了這個話題。


    當日去翟家取藏寶圖的水喬幽麵不改色,和廖雲崖等人見禮,沒有東張西望。


    水喬幽與三人吃了飯,告訴他們,明日她會和他們一起前往鳳仙。


    她一直沒有答應回鏢局來,廖雲崖和吳江還以為接下來的路,她不會和他們一起走了。這一路實在不太平,他們也不好私心勸她答應,故而今日都沒有提起這個事情。


    沒想到她居然說明日同他們一起走,兩人都有些意外。


    廖雲崖很快又想明白,她改變主意的原因,“阿喬,你無需再送我們。”


    水喬幽否認,“我不是送你們。”


    那她怎麽會要同他們一起去鳳仙。


    廖雲崖不想連累她,還想勸說。


    水喬幽先他開口,“從明日起,那二兩銀子,你要給我加上。”


    廖雲崖一時沒跟上她的思維。


    水喬幽起身行禮告辭,“今日我還要回去一趟,明日早上我再來與你們匯合。”


    吳江先想起了那二兩銀子,提醒廖雲崖,“工錢。”


    廖雲崖愣怔。


    水喬幽收回手,先走了。


    廖雲崖想喊住她,又不知道說什麽好。


    她怎麽可能是真的為了那二兩銀子。


    他們再跟到門口時,水喬幽已經翻身上馬,走出十來丈了。


    水喬幽回到小院,天色全黑了下來。


    她將馬拴在院子裏,院子裏沒有它可以吃的。好在剛才在客棧已經讓夥計喂過它,不然它今晚得餓著。


    她摸著它的鬃毛歎了口氣。


    賣了它還能得五兩銀子,養著它,她都快要吃不上飯了。


    剛才看廖雲崖的神情,她知道他的想法。但是,剛才那二兩銀子,其實她也是真缺。


    多日沒有回來,一切都還是她走時的模樣。


    就是各處都落了厚厚一層灰,暫時隻住一夜,她也懶得全部清掃,隻是換了幹淨的被褥。


    躺在床上,她雙手枕著頭,想起在客棧聽到的事情。


    當時她離開鳳仙時,翟府有地宮輿圖的事還沒傳出來,翟聞死了,翟家人也不知道府上到底有沒有丟東西。


    這就說明,翟家除了翟聞沒有人知道那張圖。


    至少當時沒其他人知道。


    為何現在會傳出這種消息。


    這中間還出現了一個消失已久的閆家人。


    江靈與麻山鎮相距甚遠,如今這事已傳到此處,那就是說,這事已經流傳了一段時日。


    她將整件事情,認真回想了一遍。


    若這事不是葉弦思查出來的,就是……楚默離故意放出去的?


    天才破曉,水喬幽就起來收拾了幾件衣服,又去了鎮上。


    她到達客棧,廖雲崖等人剛好起來。


    廖雲崖和吳江見她背著包袱等在客棧,幾人相互對視一會,都沒再多說。


    水喬幽之前跟著楚默離去淮地,楚默離讓人給她辦了新的戶籍,如今她再去淮地也是十分方便。


    這個月份,天亮得晚,黑得早,傍晚四人正好抵達水喬幽同楚默離住過的那個偏僻小鎮,鎮上仍舊隻有那一家客棧。


    掌櫃的見到客人上門,發自內心的高興。看到水喬幽第一眼,他覺得有點眼熟,再看第二眼,想起來了。


    人模人樣的吝嗇公子那不聰慧的婢女。


    他再看廖雲崖,感覺和上次見到的人不一樣。


    他熱情地同水喬幽打招呼,認為她也是受不了那公子的吝嗇換了東家。


    水喬幽穿得還是和以前差不多,等到幾人訂房間和飯菜,他在心裏替她歎了聲氣。


    這新換的,還不如之前的。


    幾人不知掌櫃的內心想法之多,吃完飯囑咐夥計給他們喂好馬,各自回了房間休息。


    掌櫃的沒賺到什麽錢,晚上心情不佳,早早就睡下了。


    晚上又有人踩上屋頂,他們父子倆依舊毫無所覺。


    那腳步聲落在院子裏,水喬幽立時睜開眼睛。


    她放輕動作來到門邊,正好見到有竹管穿破窗紙伸進來。


    她掩住口鼻,細數了一下腳步聲。


    他們一共開了三間房,每間房前都有兩人,院子裏兩個,屋頂還有兩個。


    水喬幽抽出浮生,等門外兩人挑開門栓全部進來時,她從門後閃出,浮生落在近處那人脖頸上,抬腳將另外那人踢了出去。


    屋裏的人倒下去,她將手裏浮生朝院子裏站著的其中一人甩了出去。


    院子裏的人拔刀去擋浮生,隨後而至的水喬幽抬起右腿壓向他頭頂,右手接下浮生。那人躲過她的腿,右手手腕卻被浮生繞上。水喬幽用力一拉,他手腕脫臼,手中大刀落下。


    水喬幽抬起左腿,將刀踢向另外一人。


    她抽空抬頭往屋頂上看了一眼,果然看到兩個身影,一前一後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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