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要去往鳳仙,就必須從麻山鎮過。


    這一段的確可以同行。


    水喬幽在會友鏢局之時,裏麵的每一個人都對她多有照顧,如今她既然上前,沒有理由拒絕。


    “若是你們不嫌棄,的確可以。”


    吳江不喜她這客套,“嫌棄什麽,你這說的什麽話。有你在我們還求之不得呢。”


    他可一點都沒說謊。


    水喬幽剛去鏢局時,他們還覺得她不夠機靈,她離開後,他們再也沒招到比她身手好、比她更讓人省心的人。說實話,就在昨日,他們還在念叨她。


    他想起她剛才說自己現在也沒固定差事,眼睛一亮,瞄了一眼廖雲崖,“若是……”


    廖雲崖看到他眼神,對水喬幽誠意道:“既然如今你還未找到差事,不如回來。”


    吳江臉上笑容放大,“就是,你再回來鏢局來。”


    水喬幽沒想過這個,乍聽回來二字,她有點愣怔。


    吳江向她湊近了一點,用廖雲崖可以聽見的聲音小聲同她透露,“你走之前,少鏢頭還說要給你漲工錢來著,二兩銀子。”


    廖雲崖望著水喬幽,沒有否定。


    水喬幽看出廖雲崖的誠心,但會友鏢局在繁城,她不打算再去了。


    廖雲崖瞧她默不作聲,先出聲道:“此事不急,這一路你可以慢慢想。你若願意,隨時都可以回來。”


    水喬幽沒再下他麵子,“多謝少鏢頭。”


    同行的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


    一晚過去,天氣不錯,他們一早就準備出發。


    他們這次護送的那位少年從房裏出來,吳江給他和水喬幽雙方做了介紹。


    少年姓唐,單名一個複字。穿著普通,五官還帶著一點稚嫩,可能正是如此,讓他長相略顯清秀。讀過幾年私塾,故又讓他多了一份書生之氣,使得他看上去更顯文弱。因沒出過遠門,一雙眼睛,透著不諳世事的清純。


    這樣的人,走在路上,看著最是好騙,難怪他那祖父,到死都放心不下他。


    聽到吳江說水喬幽也是他們鏢局的鏢師,唐複有些驚奇,忙向水喬幽行禮,舉手投足倒是落落大方。


    水喬幽知道吳江是將她當自己人,也是為了讓唐複放心與他們同行,雖然她現在不是會友鏢局的人了,他這樣說,她也沒反駁,客氣回了一禮。


    他們認識之後,四人去了後院馬廄,吳江看到水喬幽那匹馬,眼裏瞬間閃現光芒,“阿喬,你這馬,可是大苑來的?”


    昨日水喬幽告知了他們自己的真名,廖雲崖和吳江一時有點不適應,喚她水姑娘,喊完覺得更奇怪了。


    水喬幽讓他們不用那麽客氣,以前怎麽對她,以後還是怎麽對她。


    吳江聽她這麽一說,也覺得這稱呼顯得太客氣,又知她性子,他立馬放開,喊她阿喬。


    水喬幽聽到,微微一愣,沒有矯正。


    廖雲崖開始覺得有點不妥,但後來聽吳江喊了幾次,水喬幽也沒有意見,他也就跟著喊她阿喬。


    “嗯。”水喬幽沒有錯過他的眼神,主動邀請,“吳大哥可要試試?”


    吳江眼裏的欣喜藏都藏不住,“合適嗎?”


    “當然合適。”水喬幽走向他的馬,“今日我趕車。”


    吳江不好意思地咧著嘴上了她的馬。


    水喬幽的馬不愧是大苑名駒,騎上去就能體會到大家向往的風馳電掣。


    隻不過,他們是四個人,有了這寶馬,一日所走路程依舊無法多起來。


    唐複見他們都會騎馬,坐在沒有車廂的馬車上,生出了些許羨慕。


    吳江和廖雲崖雖然性子不同,但都是好說話的人,反正他們也走不快,吳江聽他問可不可以和他們學騎馬,當下就爽快地答應了教他。


    唐複算是個文弱書生,初學騎馬,狀況百出,卻也是因為這樣,他們這趟行程,少了無聊。他和他們也熟了起來,人也不再如之前那般拘謹,卻仍舊大方有禮。


    走了半個月,唐複終於學會了騎馬。一路上也未再出狀況,廖雲崖和吳江懸著的心放下了不少。


    就在他們以為之前得罪的人已經放棄追殺他們時,那些人又出現了。


    那日天氣不好,看著又要下大雪,申時左右,他們路過一個村莊,決定暫時不走了。


    村莊裏住的人不多,聽村裏人說村東頭有幾間空屋沒人住,他們也沒打擾村民,直接去了空屋過夜。


    吃完東西,天色還早,大家光坐著也無聊,沒有出過遠門的唐複就詢問起吳江走江湖的見聞。


    這是他們熟了之後,唐複最喜歡聽的。


    吳江恰好喜愛這樣的同伴,以前他同水喬幽說,現在他將他的所見所聞都同水喬幽講完了,正愁沒人可講,唐複想聽,他自是樂意說,前者那崇拜向往的眼神,讓他講起那些事來還多了幾分自信。


    廖雲崖和水喬幽坐在一旁,雖然都已聽過很多遍了,卻也不打擾他們。


    吳江一講起江湖見聞,滔滔不絕,唐複又聽得入神,兩人不知不覺忘了時辰,直到吳江自己都打哈欠了,才止了話語,準備明日繼續。


    吳江和唐複,一個心大,一個心中沒裝事,兩人倒頭就睡著了,話語聲變成了吳江的鼾聲。


    廖雲崖適應過後,也漸漸睡了過去。


    水喬幽淺眠,閉著眼睛的她,一直沒有睡著。


    三更左右,外麵有腳步聲響起,她立時聽了出來。


    還想再做辨認,有東西通過關不上的窗戶破空而來。


    水喬幽迅速起身,一腳踢開了另一邊的唐複。


    唐複吃痛叫出聲,吵醒了廖雲崖。


    他一睜眼,就見水喬幽站在他麵前給他擋住一枚流星鏢。水喬幽和唐複之前待過的地方都落了幾枚同樣的流星鏢。吳江睡在旁邊角落裏,僥幸沒在暗器攻擊範圍內。


    他大聲叫醒吳江,讓他保護唐複。


    說話間,外麵已有黑衣人衝進來。


    廖雲崖皺眉同水喬幽道:“估計是先前那些人。”


    唐複看到這架勢,嚇得忘記了痛,趕緊躲在吳江身後。


    當他看到水喬幽一根笛子直接敲掉了別人手裏的刀,再見她一腳將人給踢到了門邊,他忘了水喬幽踢他這事,又從吳江背後偷偷冒出頭,眼睛既害怕又佩服地在水喬幽和廖雲崖身上來回,目不暇接。


    有水喬幽在,吳江隻需在後麵護著唐複,來得人雖多,這次他卻心安很多。


    這晚的不速之客有八人,黑衣蒙麵,身手不錯,招招死手,看得出來,他們就是要取幾人性命。


    若是廖雲崖同吳江兩人遇上這些人,恐怕有點懸,幸虧還多了一個水喬幽。水喬幽動了兵器,聯合廖雲崖,很快就將對方壓製住。


    交手一刻鍾,對方幾人不是斷手就是斷腿,見取勝不了,隻能先撤,三人都沒想去追。


    這次遇險,讓水喬幽三人下半夜都沒再睡熟,唯有唐複見平安無事,緊張退去,很快又睡了。


    到了第二日,他成了最有精神的,看著水喬幽,不但沒有怪罪她那一腳,反是滿臉崇拜。


    他不再向吳江打聽那些江湖趣事,轉而向他問起水喬幽來,比如,水姑娘的身手居然這麽厲害?她的功夫是不是比廖鏢頭還高?她何時做的鏢師……


    到了休息時,他一點也不介意水喬幽的寡言少語,主動給她牽馬遞水。


    他想聽水喬幽過去的‘光輝事跡’,吳江給他講了先前他們一起走鏢的事,更多的他也不知道。


    唐複聽到水喬幽做鏢師隻有幾年,實在忍不住內心的好奇,主動湊到了水喬幽身邊,打聽她之前是做哪一行的。


    可惜,水喬幽三言兩句就將話給答完了,唐複好像不死心,對她更是殷勤。


    一連幾日,他的好奇心都沒有被澆滅,大家都看出他對學武一事有了興趣,吳江打趣他,“怎麽,你是想認阿喬做師父?”


    唐複不好意思地詢問水喬幽,“師父,我可有做你徒弟的天分?”


    廖雲崖和吳江聽到,對視一眼,吳江笑出聲來。


    水喬幽看向唐複,將曾經和景言君說過的話同他也清楚地說了一遍,“我不收徒。”


    唐複眼裏的期待變成失落,他忙將求助的眼光投向廖雲崖和吳江,“廖鏢頭,吳大哥,你們可能幫我向我師父美言幾句?”


    打趣歸打趣,這事願不願意是水喬幽自己的事,吳江和廖雲崖都沒有起哄。


    吳江代廖雲崖回答:“這個事,得靠你自己努力。”


    失落再次回到唐複眼裏。


    他卻也沒有被一次拒絕給打敗。


    很快他就收拾好心情,給水喬幽牽馬遞水這類的事,做得更勤快了。不管水喬幽怎麽拒絕,他都沒有放棄。


    仇家再次追殺過來,廖雲崖和吳江知道此事恐怕還是沒完,接下來眾人都對這事上心了很多。


    事實也如他們擔心的那般,接下來的半個月他們又遭遇了兩次襲擊。


    第三次大白日在野外險象環生,廖雲崖覺得有些對不住水喬幽,擔心那些人不達目的心不死,有些後悔當日讓水喬幽與他們同行。


    重新安頓好後,他猶豫著開口,“阿喬……”


    水喬幽側過視線,將他聲音蓋了過去,“你們之前到底得罪了什麽人?”


    這個事情他們之前講過大概,不是特別詳細,先前水喬幽聽著也沒多問。


    現下再聽水喬幽在這個時候主動問起,廖雲崖下意識以為,她或許也是有些後悔與他們同行了。


    這其實是人之常情,就算她真這樣想,他也沒有覺得不對,反倒更是覺得,當初自己考慮不周。


    既然她問了,他也同她說的詳細了些。


    護送唐複之前,他們去東邊給人送貨。


    到半道的時候,他們在一座鎮子歇腳,路上遇到有人欺負一對在街上賣湯餅的父女,男子想要搶那女子做妾,女子走投無路之下見他們帶著兵器,求到他們麵前,他們也沒辦法看到這種事情發生,就幫了一手。


    當時他們出手也是有分寸的,並未要那男子性命,並且隨後他們就出了鎮子。


    哪知那吃了虧的男子不肯善罷甘休,帶人追出鎮外,攔住了他們。


    他自己先前吃了虧,沒有上前,隻在一旁看著。


    他觀看之時,又怕他們打架誤傷到他,見有人靠近,連忙後退,沒有注意腳下,結果踩到石頭,腳下不穩,摔倒在地,磕破了頭。


    他帶的人嚇得急忙抬著他走了,他們也沒再停留,繼續趕路。


    兩日過後,卻有人追上他們,要殺了他們,


    他們才知,那人是鎮上有名的惡霸之子,他當日被抬回家後,性命無礙,人卻傻了。


    此事讓他們後來還吃了官司,幸好當時有不少好事的路人見到那人先命人動手,且是自己摔倒的,縣官也是個明察秋毫的好官,他們得以證明清白。


    隻是,對方不認官府的判決,也不再上告,直接派人堵截他們,想要他們的命,幾次失敗都不肯死心。


    水喬幽聽完始末,沉吟不語。


    廖雲崖見她如此,想續上剛才的話,“阿喬……”


    他才輕聲喚她,水喬幽再次出聲。


    “那你可知,剛才那些人來自哪裏?”


    廖雲崖隻知那些人是那惡霸請來的,他們來自哪裏,他沒看出來。


    “不知道。”


    水喬幽瞧他神色也知他沒看出來,告訴他,“他們來自萬木秋。”


    廖雲崖一開始沒反應過來,將這三字在心裏念了兩遍,猛然想了起來。


    那不就是天下最有名的殺手組織。


    “萬木秋!”廖雲崖錯愕,“你……確定?”


    “嗯。”


    水喬幽曾兩次見過萬木秋的人,後一次是跟著楚默離去淮地,他遭到幾次刺殺,有一次雖然他沒有向她透露那些殺手來自哪裏,但她可以看出那些人所用招式就是出自萬木秋。


    一般出自同一個地方的人,所用招式多半會有那麽一些相似之處,培養大批殺手的地方也不例外。


    這次,她還特意挑破了兩人衣袖,在他們手上都看到了見過的刺青。


    她同樣可以確定,剛才那些人就是來自萬木秋。


    一個小鎮惡霸,為了報複兩個本是受害者的人,請這麽多萬木秋的殺手?


    據她了解,萬木秋最差的殺手,一般人都是難以請得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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