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默離臉上坦然,見她一直很安靜,主動道:“你就不想知道,我讓你上翟府取的是何物?”


    水喬幽實話回答:“您若想告訴我,自會同我說。”


    他不願告訴她,她問也無用。


    楚默離目光落在她臉上,一息過後,告訴她,“大鄴太祖地宮的一角輿圖。”


    水喬幽沒想到他真會告訴她。


    “這張輿圖,聽聞是翟府祖上傳下來的。”


    水喬幽再次聽到地宮輿圖,情緒穩定。


    她聽懂了他的意思,但她並不在乎,那東西是真是假。對於他們各方都如此執著此事,也不多言。


    她既然答應了要替他辦一件事,便不會再同他討價還價。


    然則,有些事,她還是要提前同他講清楚。


    她等了一會,確定他不再繼續說,道:“既是公子有命,這一趟我必當前往。不過,我隻是略通機關術,此行我會盡力而為,能否得手,我不能保證。”


    楚默離聽著沒生氣,頷首道:“此行,以你的安全為上。”


    他言語聽不出半點虛假,水喬幽有點看不懂他了。


    丹河景家落魄之後,閔度蕭家成為江湖世家之首。


    蕭翊作為蕭家家主,為人仍舊溫文有禮,並無半點水漲船高的倨傲。


    他應是之前就已知道,此次與他同行江靈的人是‘林光’,見到水喬幽,他也無意外。


    水喬幽先同他行禮,“蕭家主。”


    蕭翊抬手回禮,張嘴又沒出聲。


    水喬幽主動告知,“水喬幽。”


    蕭翊言語自然起來,“水姑娘。”


    林光死那日,蕭翊對他其實有些愧疚。如今見‘他’好好站在這裏,蕭翊麵上溫雅的淺笑,含著誠心。


    楚默離一早就出門了,蕭翊是得了交代過來的,同她見過麵後,兩人直接出發。


    他們兩次相見,算得上是同一個原因。先前那張圖,他們心知肚明的誰也沒有提起。


    過關的事情,都是蕭翊負責,水喬幽跟著喬裝過的他很順利地進入了江靈。


    當日他們是晚上抵達江靈的,蕭翊安排了客棧,他們先在客棧休息了一晚。


    翌日,蕭翊帶著水喬幽去了城南,實地給她介紹了翟府。


    翟府在城南算得上大戶,請了不少江湖人看家護院,白日裏府中也有帶刀護衛來回巡邏幾次,守衛森嚴。陌生人光是進府,看著都不容易。


    再加上那些他們看不見的機巧,想要從翟府偷東西,的確有難度。


    下午回到客棧,蕭翊拿出翟府的地形圖又給水喬幽仔細介紹了一番,告知他們要取的東西所在之地,提醒她在翟府需要注意的地方。


    水喬幽靜靜地聽著,掃了地形圖三遍,將整個翟府的構造記在腦子裏。


    蕭翊見她全程一言不發,放輕聲音,安撫她道:“你不用緊張,公子交代過,此次以你的安全為上,若有難度,不必勉強,拿不到東西也無事。”


    再次聽到這話,水喬幽似乎有點理解,為何有那麽多能人異士願意替安王府效命。


    她簡單回了一句,“嗯。”


    她並不緊張。


    她先前與楚默離也不是推諉謙虛之語,水家與洛家算是有點交情,她幼時去過幾次洛家,玩過一點洛家的機關術,但她會的也隻是皮毛而已。她的那點本事,開個玄天鎖是可以的,其它的她確實不能保證。


    這一次,她也隻能盡力而為,並沒有什麽好緊張的。


    “外麵的事,你無需操心,今晚你隻管拿東西即可,我會保護你。”


    同行幾日,蕭翊看出她這性子還和以前那個沉默寡言的鏢師一模一樣,也不再多說。


    他們本是計劃晚上就去翟府,到了傍晚,好好的天突然變得陰沉。


    淮地的雨一如既往沒有規律可言,說下就下。


    大雨滂沱,無法出門。


    這樣的大雨,他們就算到了翟府,也容易出意外。


    蕭翊考慮過後,隻好將計劃延後,看何時雨停,再做決定。


    幸好,他們運氣不是太差。五更左右,雨停了,一大早,太陽就露了出來。


    到了晌午,地麵經過太陽烘烤,幹得已經差不多。


    蕭翊決定,他們晚上就去翟府。


    他去水喬幽房間,同她確定了行動的時辰,說完準備回自己房間,長隨蕭際進來同他耳語了兩句。他起身步到窗邊,往樓下看去。


    他們住的客棧離翟府不遠,靠著一條不是太熱鬧的街道。


    須臾,他走回來。


    水喬幽注意到他麵色有了輕微的變化。


    蕭翊見她看自己,想到晚上的事情,沒有瞞她,“你可知葉弦思?”


    雍國武冠侯世子。


    雍國伐淮,武冠侯父子齊上陣,所向披靡,大獲全勝。


    現在天下誰人不曉葉弦思。


    “聽過。”


    “他現下也在江靈。”


    武冠侯還未班師回朝,人依舊在江靈,可根據蕭翊的消息,這位葉世子,一個月前就已離開江靈去了上荊,沒想到,此時他又出現在城中。


    “他會影響今晚的事情?”


    “不好說。”


    蕭翊簡單同水喬幽講了葉弦思,這位葉世子,年紀輕輕,卻一直是他父親武冠侯的得力幹將,能文能武,有勇有謀,是個了不得的人物。比起武冠侯,雍國天子更看重這位戰功赫赫的葉世子,十分信任他。


    水喬幽起身,朝窗邊走過去。


    蕭翊跟著她過去,往下一看,剛才看見的人還在。


    “對麵茶寮裏坐著的年輕人就是葉弦思。”


    水喬幽順著他所指看過去,茶寮中坐著好幾個客人,卻隻有一個年輕男子,身著絳紫大袖長袍,很是好認。


    他這話剛說完,茶寮裏坐著的人似有所覺,抬頭往這邊看了過來。


    水喬幽同蕭翊往牆壁邊避了點,沒有讓他看見。


    水喬幽所在的角度還可以看見他,隔著這麽遠的距離,也能看出那是個相貌出色、氣質出塵的男子。


    她望著他問蕭翊,“他可知道翟府有地宮輿圖?”


    “不清楚。翟府有地宮輿圖一事,我們也是最近才打探出來的。”


    蕭翊又同她聊起剛才沒說完的話題。


    大鄴太祖地宮的輿圖,想得到的人有很多,雍國天子這些年也一直在派人尋找。


    雍國天子曾經有將這事交付給葉弦思去辦,這個時候他重返江靈,也不知是不是聽到了什麽,與他們是同一個目的。


    樓下的葉弦思坐了一會,來了一人同他說了什麽,他很快起身離開了茶寮,沒有發現對麵樓上的水喬幽和蕭翊。


    葉弦思的出現,讓蕭翊不得不再生出一份謹慎,當即派了人打聽。


    一個時辰後,派去打聽的人返回客棧,稟告蕭翊,葉弦思好像在找人,至於找誰,還不清楚。


    蕭翊沉吟,他不管葉弦思找誰,隻要不是找他們就行。


    一番思索過後,他讓人繼續盯著葉弦思,他們晚上去翟府之事不改,免得遲則生變。


    子時一刻,蕭翊讓蕭際帶著人在翟府外麵接應,自己準備同水喬幽翻牆進入翟府。


    他剛要動,水喬幽拉住他,給他指了一下遠處東麵的屋頂。


    蕭翊定睛一看,似是有一道黑影。


    翟府今晚還有客人!


    他們緩了三息再跟進去,注意著黑影移動的方向。


    那人從東往北走,那是前往翟府藏寶閣的方向。


    蕭翊同水喬幽眼神交流了一眼,小心避開翟府守衛,朝南走去。


    翟府有個藏寶閣,裏麵藏著許多貴重之物,可他們要找的東西,不在那裏。


    他們要找的東西,藏在南邊翟府主人翟聞房裏。


    翟聞有好幾房妾室,但他有個習慣。


    他從不去妻妾的房裏過夜,都是讓她們到他房裏來。


    今晚也是如此。


    蕭翊先讓水喬幽在一旁等,準備自己先用迷煙將房裏的人搞定。


    水喬幽製止他,示意他再等一等。


    蕭翊稍作思考,明白了她的意思,同意了她的想法。


    倆人在暗處等了半盞茶,北邊有人大喊有賊。


    水喬幽聽著翟府的動靜,知道翟府的機巧厲害之名不虛。


    北邊鬧出這麽大動靜,水喬幽同蕭翊繼續在暗處等著沒動。


    不多時,有人匆匆跑來,敲響了翟聞房門。


    翟聞醒來,聽說藏寶閣進了賊,匆匆而去,連門都顧不上關,隻留下美貌的小妾待在房裏不知出了何事。


    看著翟聞出了院子,水喬幽同蕭翊現身。


    床上還不是很清醒的人,見翟聞一直沒回來,打算起來看一下。房裏沒點燈,她撩開帳子也是一片漆黑,就想喊人。


    才張嘴,好像有東西進了嘴裏。


    還沒確定到底是不是有東西,人又倒在了床上。


    蕭翊確認人已睡了過去,掏出火折子快速掃過整個房間。


    他們的消息隻知道東西藏在翟聞房裏,具體藏在哪兒他們也不知道。


    翟聞的房間擺設看著有些玄機,蕭翊擔心自己不懂,碰到什麽反而鬧出動靜,他將火折子交給水喬幽,自己去了外麵守著。


    水喬幽沒有意見,就著火折子打量著四周。


    有很多人出於聚財聚氣之類的想法,就寢的地方都不會太大。翟聞可能也是這種人,整個房間其實很小,擺件也不多,看上去沒有什麽特別的。


    旁邊還有間房,像是個簡單的書房。


    水喬幽走了進去,從博古架上的東西一件件看過,發現這裏麵擺放的東西有不少都有玄機,沒有隨便伸手去碰。


    蕭翊在外麵見她在裏麵待了近半盞茶還沒有成果,心裏有些擔憂。


    仔細聽了北邊動靜,那邊還有些吵鬧,他估計翟聞應該還要一會才會回來,沒催促她。


    房裏水喬幽找了許久,最後將目光落在了書案後麵的書架上。


    她的視線在書架上來回了三遍,發現左下方擺放著一個小巧精致的青色梅瓶,同整體擺設似乎有些不搭。


    她伸出手去,即將碰到梅瓶時又猶豫了。


    她又瞧了一眼整體的擺設,收了手先去敲書架後麵的牆。


    敲出的聲音有點奇怪,再敲卻也不像她想聽到的那種聲音。


    她盯著那隻梅瓶瞧了會,重新回到隔壁。


    她就著火折子將整個房間再次查看了一圈,視線投到床上。


    她走過去,一掀帳子,聞到一股不太好聞的味道。


    她皺了皺眉,忽然覺得自己和楚默離似乎有點孽緣。


    水喬幽熄了火折子,忍著那味道,小心避開床上衣衫輕薄的美人在床板上輕輕敲擊。


    床板沒有任何異樣,床頭床尾也不像藏著東西。


    難道是她想錯了。


    水喬幽剛想退出來,注意到床是靠牆放著的。


    她躍過床上的人,用浮生往那堵牆上輕輕敲擊。


    聲音聽著有些不對。


    水喬幽撩起帳子,重新拿出火折子,細細查看,牆壁又是完整的。


    她重新在做工精致的雕花床上逡巡,看到睡著的人頭頂有一處雕花同別處似是有些微不同,她放輕動作,小心握上去。


    雕花中心的花蕊凹了進去。


    它這一凹,牆壁上出現一方嵌入式的小壁櫃,裏麵擺放著一個小小的檀木匣子。


    水喬幽沒有急著拿匣子,先將壁櫃掃了一圈,看到匣子後邊還放著個精致的白色小玉瓶。


    她伸手過去,將小玉瓶輕輕轉了轉。


    小玉瓶拿不出來,能往左邊轉動。水喬幽將它一轉到底,沒有事情,她再慢慢地去拿匣子。


    匣子成功被拿出來,她一眼就看出上方刻著的圖騰是洛家族徽。


    匣子用了機巧,但是巧得是它用的就是玄天鎖,隻是比別院庫房用的更精細些。


    水喬幽收回先前的想法,看來這翟家先祖當時並未學到幾分本事。


    水喬幽將牆上恢複原樣,帳子收拾好,拿上匣子到了外麵。


    蕭翊見她手上多了個匣子,忙問:“拿到了。”


    水喬幽將火折子遞給他,“應該是。”


    她拿著匣子琢磨了片刻,沒用一會就開了鎖。


    匣子裏麵放著一小塊羊皮紙。


    水喬幽沒拿出來看,直接連著匣子遞到蕭翊麵前。


    蕭翊打開羊皮紙,“應該沒錯。”


    東西確認,兩人吹了火折子,收拾東西準備撤,外麵有腳步聲朝這邊靠近。


    兩人快速隱入暗處,便見有女子進了院子。


    她時不時回頭,看上去好像有些慌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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