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被他陰狠的眼神嚇得皮子一緊,往後退了退。


    深深的打了個寒顫。


    死崽子那是什麽眼神?


    怎麽那般可怕?


    她覺得自己像是被一頭餓狠了的狼崽子盯上。


    仿佛下一刻就要撲上前,將她撕碎,拆吃入腹。


    鹿慶豐愣愣的看著親娘毫無愧疚的臉,心裏的寒意一點一點往上湧。


    期望的眼神一點點黯淡下去,直至灰無。


    合著他兒子的生死,她一點都沒放在心上。


    她甚至覺得,以燁耽誤了她收賣孫女銀錢的時間。


    嗬嗬,這就是他兒女的奶奶。


    “娘,七寶是我閨女,也是你孫女,你怎可賣她?”


    他幾乎是咬著牙吐出這麽一句。


    他的閨女那麽小,那麽可愛,她怎麽下得去手?


    她沒心嗎?


    虎毒尚且不食子,她作為奶奶,居然為了幾兩銀子就把孫女隨便賣了。


    “家裏又不是沒有女娃,你那麽喜歡女娃,就對平平和安安好一點。”


    “老大,有那口吃的,就該幫襯你三弟,而不是浪費在啞巴賠錢貨身上。”


    “快三歲了都不會說話,連哭都不會,丟不丟人?”


    “她這樣的啞巴能進何員外家,是三世修來的福分,別不識好人心。”


    鹿家有三房。


    老大鹿慶豐,娶妻柳素,育有三子一女,鹿以繁,鹿以軒,鹿以燁,鹿七。


    老二鹿佑良,取李氏娘家侄女李萍,育有一女鹿小花,一子鹿金寶。


    老三鹿景禮,如今是個秀才。


    娶書院院長女兒鄧麗秋,育有一對雙胞胎女兒鹿平平和鹿安安,跟鹿七寶一樣大。


    老四鹿杏花,剛及?,未出閣。


    李氏一心想把她嫁進城裏,把她養得心比天高,看不上泥腿子。


    大房是牛,二房三房才是寶。


    按理說,在古代,長子嫡孫理應是家中寶。


    很簡單,因為鹿慶豐是鹿老頭前妻之子,自然就得不到李氏這個後娘的重視。


    見兒子孫子都沒動,李氏抬步就要進屋。


    鹿慶豐將她攔住,一臉悲憤,“我不會賣閨女,你走。”


    她的閨女是不同於常人,但乖巧得很,不哭不鬧,隻會無聲的笑。


    不說話又如何?


    不會哭又如何?


    大不了,他養一輩子。


    忽的衝進一個婦人,操著木棍,聲音震天。


    “想賣我閨女,先過我這關。”


    柳素,很文靜的名字,卻與眼前的女子格格不入。


    她瞪著銅鈴般的大眼睛,高舉著木棍,冷冷的看著剛抬起腳的李氏。


    大有對方敢邁出一步,她的棍子就要落下。


    李氏暗罵鹿以軒是廢物死崽子,拖延她時間。


    柳素就是個瘋婆娘,她手腳勤快,幹活麻利,但也潑辣。


    所以她才會選柳素出門的時間,讓媒婆帶走孩子。


    聞見院中飄乎的藥味,她知道肯定是那個病秧子的藥。


    心裏一喜,從兜裏掏出剛得的二兩銀子。


    “阿素,以燁身子骨弱,這錢正好可以給他調理身子。”


    “七寶離開咱家是去享福,家裏又可以省口飯給以燁。”


    “娘也是為了這個家,為了孩子們好。”


    “這是一舉兩得之事,你可別寒了娘的心。”


    李氏垂眉作抹淚狀,眼珠子卻不停的提溜轉。


    柳素冰冷的視線落到她手上的銀子,麵無表情的走近,抓起銀子。


    李氏心裏一喜,“阿素,娘就知道......”


    柳素看都沒看她那張老臉,轉個彎走向媒婆。


    省口飯給以燁?


    嗬,說的比唱的好聽。


    不從大房摳口糧,都算她是個人。


    帶著殺氣的臉色,讓媒婆小心髒一抖。


    哎媽呀,這尊殺神......好颯!


    她怕死了,又有點愛,怎麽回事?


    柳素將銀子一把塞到她手裏,“我不賣閨女,滾。”


    “阿素,你......”李氏急了,剛到手的錢,沒了。


    她本想著先拿出來哄著,等人領走了,再想辦法拿回來。


    這不在她料想之內啊。


    “我的閨女,輪不到你做主,再有下次,我就把老三的雙胞胎都賣了。”


    有來有往!


    你不是寶貝三房嗎?


    惹怒我,讓你知道什麽叫真正的心疼。


    “你......”李氏氣得渾身哆嗦。


    她知道這性格與名字大相徑庭的瘋婆子是說到做到的,可又不甘心到手的錢就這麽飛了。


    媒婆抖著臉上的幾根毛,濃眉微挑。


    交不交差是一回事,這個小婦人,挺對她胃口。


    幹這行多年,什麽妖魔鬼怪她沒見過?


    家裏窮得揭不開鍋,麵對銀子,依舊能一臉從容,值得她豎根大拇指。


    屋裏搖搖晃晃走出個小矮子,她呲著牙拉著自家哥哥的衣角。


    “二哥哥,去看三哥哥。”


    “七寶,你三哥咋了?”


    柳素心裏咯噔,一下竟忘了閨女居然開口了。


    兒子吐血了。


    她聽到消息,瘋跑回家,見院子一灘血,渾身發涼。


    小兒子本就體弱,這一折騰,怕是......


    想到這,心底一沉,整個後脊背冷汗淋漓。


    小人兒看到親娘,小臉一喜,彎腰撅起小屁屁,小手扶著門檻,前後跨出兩條小短腿,蹬蹬蹬跑向柳素。


    “娘,三哥哥......”


    說時遲那時快,李氏快速躥過去,一把撈起小家夥,拐個彎,塞進媒婆手裏。


    另一隻手,搶過媒婆手上的銀兩揣進兜裏,推她出去。


    “走,你快走。”


    看到這一幕,鹿慶豐心冷了。


    柳素怒了。


    鹿以軒爆發了。


    “老妖婆,我與你誓不兩立。”


    小炮彈式衝擊,直接將李氏撞倒。


    整個人大字趴在地上,呸出一嘴泥沙,銀子掉落在地上。


    鹿慶豐飛速搶回閨女。


    柳素則撿起地上的銀子塞回給媒婆。


    “再說一次,我不賣閨女。”


    “若你真要買,去鹿家吧,三房雙胎寓意更好,買一送一,隨便抱走。”


    夫妻倆帶著孩子回屋,砰的一聲關上門,一個眼神都沒給趴在地上的李氏。


    閨女的小臉蛋又紅又腫,用腳趾頭都能想到是那老妖婆下的手。


    閨女還那麽小,她怎麽能這般狠心?


    再看出氣多進氣少的小兒子,染上血色都改變不了小臉的蠟黃,柳素心裏一抽一抽的疼。


    都怪她這個當娘的沒護好孩子,沒能力給他吃飽飯,沒錢給他調理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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