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神宮隻是武進縣的一個小廟,比上清觀略大一些,有前後兩重殿。


    觀中供奉花神妙遠真人黃令薇,武進自古苗木繁盛,供應周邊數府。當地花農便自發的祭祀花神,久而久之,便修了這麽一座花神廟,後來又陸續擴建了一些。但規模依舊不算大,隻有兩殿,前殿供奉花神,後殿供奉三清。


    說來花神與茅山的關係匪淺,黃令薇為唐代女冠善種花,號花姑,得魏夫人托夢而授道。相傳年八十二而如處子,時人驚異。張小峰見前殿之中供奉的確實是一位十七八歲少女。


    殿裏有一位中年坤道在灑掃,韓心黎給張小峰塗山玄介紹:“這是我們宮主,也是我的師伯,三筠道長。”


    “師伯,這是茅山的小峰師弟,塗山師弟。”


    三筠道長衝他們微笑示意,又繼續忙手中的事。


    張小峰瞧出這三筠道長在洞玄境界,想入虛境恐怕還得有些機緣。


    晚上三竺師父做了晚飯,吃得張小峰連連誇讚,雖然都是尋常食材,靠湖吃湖,都是蓮藕,鯽魚之類。


    但味道卻極其鮮美,香甜,比如這蒸的粉嫩綿密的蓮藕,淋上琥珀色的蜂蜜,點綴些金黃的桂花。就是塗山玄也是連吃了好幾片。


    吃過飯,三竺便又說起最近這些天的的異狀。


    每日亥時子時就能聽到滆湖之上女娃的哭聲。


    “隻有你們能聽到麽?”


    “湖邊的鄉親都能聽到,白天就來廟裏求花神娘娘保佑。”


    “能影響周圍數百戶,這厲鬼恐怕不簡單。”


    “晚上我們就看看是何方妖孽在作怪。”


    韓心黎見他們一點也不害怕,心裏也有些意動。嚐試著問道:“晚上能不能也帶上我?”


    “心黎,你別搗亂!”三竺道長知道弟子幾斤幾兩,跟著完全是拖後腿。


    “你不怕麽?”張小峰忍住笑意,一本正經的問她。


    “怕還是有些怕,但是能跟著你們一起去,又不是那麽怕了,好歹我也是修道之人!”


    “這麽多日也無人遭害,恐怕這鬼也非惡鬼,萬一是有什麽冤屈呢,帶著你倒也無妨。”


    聽到可以一起去,韓心黎高興的蹦起來,又激動得抱住塗山玄,“姐姐,你可以得看好我。”


    她倒是清楚這裏最強的便是塗山玄,所以隻要跟著她便不用擔心。


    幾人又閑聊一會,靜靜等待亥時的到來。原來三筠三竺兩位道長都認識史道長,隻是不太相熟。


    韓心黎對師父說道,“咱們的花神娘娘也是魏夫人道,咱們豈不也算是上清派。”


    三竺回答道:“花神娘娘是江西人,隻是這裏的鄉民供奉花神,先有廟,後有道士,我們師祖本就是茅山上清弟子。”


    “那我們都算的上同門師兄弟了,你師父現在做了掌教,日後你要是做了掌教,可得共富貴啊。”


    “好說,若是真有那一日,我就讓你統領茅山各觀夥食,想吃啥吃啥!”


    塗山玄聽的抿嘴一笑,韓心黎則是直接招呼上,揮起粉拳,對著張小峰後背捶了幾拳。


    眼看時辰已經差不多,幾人又安靜下來。隻能聽到輕微的劈裏啪啦的燈芯燃燒的聲音。


    張小峰瞅見韓心黎臉上神色一變,低聲問道。


    “聽到了麽?”


    韓心黎輕輕點頭,睫毛輕顫,雙眼中有一絲緊張。


    張小峰轉頭以目光詢問塗山玄,塗山玄搖搖頭,表示沒有聽到。


    過了片刻,三竺輕聲開口:“我也聽到了!”


    張小峰立刻便明白,修為越低的人,越容易收到哭聲的影響。所以自己與塗山玄便沒有聽到。


    “你們聽不到麽?”韓心黎見他們一點反應也無,嚐試著問道。


    “走,我們出去瞧瞧!”


    張小峰起身出門,塗山玄跟在身後,韓心黎猶豫一番,還是鼓起勇氣跟了上去。趴在外麵的張小灰跟在隊伍最後


    滆湖南北長,東西窄,像一枚瓜子,花神宮就在西岸的最北端嘉澤鎮。幾人一路往南,沿著湖邊尋找聲音的來源。


    隻有韓心黎能聽到這聲音,但是她也無法確定哭聲的來源,好似就在前方,走過去再聽,還在前麵。


    聲音縹緲寂寥,悲傷徹骨,韓心黎忍不住開始落淚。


    張小峰看向平靜的湖麵,“你說會不會藏在水下?”


    “附近確實是水下的嫌疑最大。”有了水府的經驗,搞不清狀況,不要輕易下水,誰知道下麵又藏了什麽。


    “要不我下去瞧瞧?”


    “若是要下去,我在水下暢通無阻,比你合適。”


    路過幾棟房子,都可以聽到屋子內的哭泣聲,怪不得精神不好,悲傷神。


    “你是想到什麽傷心事了麽?”


    韓心黎用力的甩甩頭,“我沒有什麽傷心事,可就是想哭!”


    這裏好像被一股悲傷的情緒所籠罩,在這範圍之內人就會不由得悲傷。


    這股情緒無法影響虛境以上的人。


    “你聞到什麽味道沒有?”張小峰聞到微風淡淡的香氣。


    “好像是花香?”


    “我們這裏培育花木為生,一年四季都花開,一直是這個味道啊!我們天天生活在這裏,已經聞不出來了!”


    “哭泣的聲音越來越大了!”塗山玄低聲說道。


    整個鎮子的哭泣連成一片,聞泣幽咽,涕泣淒淒,幽暗的夜色下,悲傷難自抑。


    張小峰雖然還沒受到影響,但也是有些不舒服!


    就是連張小灰也在一邊來回踱步,周圍的泥土上都是密密麻麻的雞爪印。


    喔,喔,喔……”


    張小灰忍不住昂頭叫了起來。張小峰一臉驚愕,這孩子逼急了都會學公雞叫了!


    “喔,喔,喔……喔,喔……”


    陸續有公雞開始打鳴,哭泣聲漸漸被掩蓋了下去。晚風也變得柔和輕鬆了許多。


    韓心黎眼角還有淚珠,突然說道:“好像不難受了,我要吃點東西,剛才都哭餓了!”


    說著從小布袋中取出一塊糖餅,掰開一半,遞給張小灰,“你一叫我就不難過了,有好吃的咱們一起吃!”


    張小灰嗅了嗅,不感興趣。


    韓心黎轉手就給塗山玄,塗山玄笑著搖搖頭。


    “你總不會也不吃吧!”韓心黎伸手送到張小峰的麵前,氣嘟嘟的盯著他。


    “我吃,我吃還不行麽!”張小峰接過來,咬了一口,甜絲絲的一如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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