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時分,張長河勞作到家,看見妻子,順便問到:“小峰呢,這小子今日又去哪瘋了。”


    田齊雲一邊準備今日的晚飯,一邊說:“上午去江邊逮魚,把腳劃了,吃過午飯,就睡覺了。”


    “這小子今天怎麽睡了這麽久,平日裏一個時辰都捱不住,我去看看。”


    田齊雲把碗筷擺好,就去東邊屋裏看看這小子怎麽睡到現在。


    一看不要緊,差點沒暈倒,床上的張小峰渾身濕漉漉,彷佛從河裏剛撈上來一般,臉色煞白,雙目緊閉。


    “長河,長河,你快來看看小峰這是怎麽了。”田齊雲早就沒了主意。


    張長河聞聲趕來,看著眼前這情形,心知不妙。


    記得剛說劃傷了腳,趕忙解開包紮的布條。腳上的傷口已經腐爛一圈,腐臭味彌散開來。這不是早上才劃傷的麽,怎麽這麽嚴重。


    “小峰,你醒醒,小峰……”張長河搖了搖張小峰。依然昏睡不醒。


    “長河,這麽辦,小峰他沒事吧。”


    田齊雲一時間已經心神大亂,暗自責怪自己下午沒有來看一下兒子。


    見小峰渾身大汗,她準備把張小峰濕透的衣服換下來,剛解開衣服發現懷裏揣著那根烏黑的大鐵釘。


    “這是什麽?”張長河拿起鐵釘,仔細看一會。


    “小峰應該是被這個紮到了,上麵的鏽跡斑斑,恐怕邪毒入體,得了破傷風,你看著小峰。我去山上請史道長來看看。” 說罷就往孤山趕去。


    到上清觀,算上山路也就四五裏,心中又著急,不多時就到了上清觀門口。


    “史道長,史道長”


    “進來把……”


    張長河推開關門就走了進去,史道長躺在殿前的躺椅上,看著天空發呆。


    “道長,小兒上午在江邊摸魚,劃傷了腳,中午昏睡到現在,還不得醒,想請道長去幫忙瞧瞧”


    “福生無量天尊,我拿點草藥,這就去看看。”


    史道長立馬起身,回西廂翻翻了抽屜,帶了點艾葉,薑黃。跟著他就一起下了山。


    張長河一路上心急如焚,他就張小峰這一個兒子,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可如何是好。


    他祖籍江西廣信府。父親曾經給一位知府做幕僚,一起遷來了南直隸。


    後來知府獲罪下獄,不久就瘐死獄中。父親給上司殮了屍骨,尋了一處山地安葬。當時母親剛懷了他。父親那年已四十,老來得子,不敢舟車勞頓,就在孤山村買了幾畝地,安頓了下來。


    半年後,張長河出生。父親當過師爺,識文斷字,平日裏寫寫算算。鄰裏有些拿不定主意的,也都過來請教,所以在孤山村也有一些威望。


    他七歲那年,長江水災,災後大疫,母親沒撐過去。就剩爺倆相依為命。


    父親一人把他拉扯大,二十歲娶了田家莊的姑娘田齊雲,四年後生下張小峰。見張家有後,老爺子一口氣也鬆了下來,不久就撒手人寰。


    算上父親,張家已經是三代單傳了,他祈禱兒子千萬不要出什麽事情。


    張家就在小河邊,下山之後,沿著河走,走的又急,片刻就到了。


    “齊雲,道長來了。” 張長河將史道長引到房中。


    張小峰依然昏睡不起,史道長看看傷口然後對著張長河開口道。


    “這不像石頭的劃傷的。”


    “道長,你看看這個。”田齊雲趕緊把黑鐵釘遞給史道長。


    史道長仔細端詳這根鐵釘,沉吟半晌。方才開口道:


    “這是上麵雕的是上古四凶之一的混沌。看形製這是一根棺材釘”


    夫妻倆聽罷目瞪口呆,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這傷口也不是普通的破傷風,而是煞氣入體,所以才會腐爛的如此之快。”


    “找不到解決之法,孩子撐不過七日,就會全身潰爛而亡,魂魄為煞氣所侵襲,也不得超生,日夜受煞氣噬體之苦。”


    史道長之言如晴天霹靂,讓夫妻倆一個字也說不出。


    緩過神來,雙雙跪在史道長身前,“求道長救救小峰吧。”


    史道長雙手搭住張小峰手腕,真氣入體,行至足少陰經,感受到煞氣上行,左右雙足煞氣還不是同一本源。


    他一時也摸不清這煞氣從何而來。既然是煞氣入體,藥石無用,隻得開口對二人說道:


    “貧道先封住陽交,中都諸穴,延緩煞氣上行。”


    “把孩子帶道觀中,有三清祖師護佑,邪不壓正。”


    “待我到江邊看看,到底是何方妖孽。”


    史道長先封了張小峰足三經諸穴,又給套了件衣服,對著夫妻二人說:“長河,你隨我上山。”


    張長河背著兒子跟著史道長就上了上清觀。


    史道長找了張草席,把張小峰放在草席上,又到三清像前抓了把香灰,糊在傷口上。


    張小峰神色略緩。腐臭味也清淡了許多。


    “清香供奉三清,受祖師神像感應,香灰有辟邪之功,能暫緩傷勢,我先去江邊看看,你在此守著,此處沒有妖邪敢靠近。”


    說罷,從觀後直奔江邊而去。


    今夜無月,對於史道長絲毫沒有影響,即使漆黑一片,絲毫不會影響一位修道之人。


    史道長駐足而立,鼻子嗅到一絲水汽,已經是到了江邊亂石灘。


    夜裏的長江如無邊的幽冥,隻有淡淡的水聲。


    史道長掐指一算,今日乃是辛酉年,癸巳月,辛卯日,乙巳時。


    四柱全陰,這時辰躲在家裏都可能有個意外,這幫小子還跑到這水邊,水中陰氣濃鬱,怪不得碰到不幹淨的東西,能回來都已經是幸事了。


    看來這水下的東西不一般。


    一開始,史道長以為是混沌煞氣入體,才會導致張小峰昏迷不醒。


    看來元凶不是混沌,而這凶獸是鎮壓水下這玩意。上古凶獸鎮壓的究竟會是一個怎樣的恐怖存在。


    如果不是這棺材釘給張小峰來了一下,又順手拿在手上,可能這小子已經是水底冤魂了。即使跑回去了,也活不過今晚。


    思索一番,史道長就返回了上清觀。


    張小峰依然沒醒,但是氣色稍有好轉。


    張長河見道長返回,急忙上去問到:“道長可以解決的辦法。”


    “小峰到江邊之時,天地日時,四柱皆陰,就是陰年陰月陰日陰時,水陰氣更盛。這才中了招。


    “水下乃是四凶鎮魂局鎮著的邪物。”


    “上古四凶獸雕成棺材釘,將邪物封在棺中,沉在江底。”


    “也不知都多少年了,一直在衝擊封印,借了這陰時,恰巧破了混沌這一釘。”


    “這幾個孩子是送上門的血食。幸虧及時上來,沒讓它見更多的血,邪物隻破了一鎮,力量不及之前百分之一,隻能各個擊破。”


    “要不是小峰將這棺材釘拿著,今天晚上他自己就走進這江裏。”


    張長河雙眼微紅,自己這兒子不知是運氣好還是差。


    史道長問了小峰的八字,心算了一番,歎道:“一生坎坷曲折,但不是早夭之命。”


    張長河這才稍稍安心。


    史道長接著說:“但是他的命運,貧道也看不透,不過這個八字,天性聰慧,心性堅定,倒是與道有緣。”


    史道長思考一番,又探查了張曉峰幾處穴道和傷口,開口道:


    “稍後我將屍氣引入紙紮替身,將替身用棺材釘鎮壓七七四十九日後焚化。”


    “再用真元五籍符,幫小峰修複受損的肉身,屍氣所腐蝕之處,藥石無效,需用符咒之力,肅殺所及,除病去禍。”


    他拿來張白紙,撕了個人形,將張小峰的生辰八字,寫在紙人上,又取了頭發,夾雜紙人胸口。


    殿中香爐供桌俱在,掐個指訣,誦到:


    “太陽之山,始元上精,開天張地,甘竹通靈,直符守吏,部衛神兵,五色流煥,朱火金鈴,輔翼上真,出幽入明。”


    “召天天恭!攝地地迎,指鬼鬼滅,妖魔束形。靈符神杖,威利百方,與我俱成,與我俱生,萬劫之後,以代我形,置我五解,神升上清。”


    “承符告命,靡不敢聽。急急如律令。”


    黑氣一閃,盡數附上紙人,紙人立馬烏黑,史道長立馬將棺材釘釘在紙人胸口。


    又取朱砂筆白符紙,書五神內寶符籙,符畢祝道:


    “太上三玄,帝君在魂,太一五靈,保魂安身,紫房有命,製勑百神。”


    將符灰兌水服下,見張小峰氣色立時好轉。張長河這時才放下心來。


    “小峰性命暫時無憂,長河,你先回去,齊雲在家,恐怕憂心,你明日再來。”


    張長河又給史道長磕了三個頭:


    “謝謝道長,小峰拜托給道長,我一早便來。”


    張長河走後史道長又瞧了瞧張小峰的傷口,腐肉剛才已經被切掉,露出裏麵鮮紅的血肉,黑氣也已經散去。估計明日一早就能結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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