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桑又好氣又好笑,揪住他的頭發把人從自己身上拎開,衝著他後腦勺就是一下,“敢情你在這兒等著我呢?”


    藺修竹抿著唇,眼尾垂下,就這麽注視著她也不說話,尤桑卻從他沒什麽表情的臉上品出一點兒可憐兮兮和委屈巴巴。


    她心底低歎,這家夥慣會不動聲色地賣慘拿捏她。


    尤桑插在他發間的手順毛一樣揉了揉,無奈道:“他隻是問我,下個月蘇城的研討會,有沒有時間和他一起去。”


    “你答應了?”


    “嗯,係統有任務。”


    藺修竹一聽皺了眉,“什麽任務?”


    “就是去參加這個會。”尤桑頓了頓,還是沒有把任務後半句說出來。


    怕他到時候傷沒好全非得跟著去。


    不能再讓他因為保護她而出差池。


    這樣的事情,她承受不住下一次了。


    誰知藺修竹這就打定了主意:“我陪你一起去。”


    尤桑眼睛睜大了點,“為什麽?”


    因為擔心。


    即使尤桑不仔細說,他也知道涉及任務就沒這麽簡單,表麵是去開會,實則肯定有劇情線要走。


    但他要是如實說,尤桑會阻止他去的。


    因此他半真半假道:“我怕他對你圖謀不軌。”


    尤桑:“……”


    她無語地捧住他腦袋晃了晃,“你清醒一點,真當我是萬人迷呢?”


    藺修竹理直氣壯:“你不是嗎?”


    “……”


    尤桑承認,她被打敗了。


    誰不喜歡來自心上人的誇讚呢,還是以一副這就是真理的模樣說出來,哪怕她聽過數不清的讚美,也會在這一刻不爭氣地心跳加速。


    暗自調整呼吸,她若無其事地把話題扯回正軌:“你別多想,他不可能對我有意的。”


    “你知道他是怎麽評價你的嗎?”尤桑把孟青城的話複述了一遍。


    以為這樣藺修竹總該打消戒心了,豈料他大言不慚道:“他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而已,他說不說,都不影響我的本質,所以這並不能代表他對你沒企圖。”


    尤桑:“那你又是怎麽看出他對我有企圖?”


    藺修竹冷哼:“男人的直覺。”


    他才不會提醒他,孟青城有時候看她的眼神很奇怪呢。


    尤桑簡直要無言以對,這種事一旦扯上主觀臆斷就無法掰扯了。


    她隻能以毒攻毒:“那我的直覺還告訴我,他有一個很愛的人呢,而且絕對不是我。”


    藺修竹:“所以這是個三心二意的渣男,你要離他遠點。”


    尤桑:“……”


    *


    藺修竹軟磨硬泡,最終也沒能跟著一起去。


    一是尤桑不讓,二是他養傷期間,軍中堆積了太多事務等著他去處理,在這時候撂挑子,難免叫那些下屬心中有所不滿,對他好不容易重塑起來的威望產生影響。


    此外還有朱輝,出人意料骨頭還挺硬,扛了這麽久都沒招,咬死了必須麵見淩鬱離才肯說。


    而藺修竹出院的隔天,尤桑就收拾行李要動身去蘇城了。


    臨行前,她來淩公館道別,藺修竹塞給了她一把槍。


    他沒有再說些“注意安全”“保重自己”之類的話,托著她腮,大拇指在那清麗的眉眼間來回摩挲,輕若鴻毛,又重若泰山。


    “知道你的安危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麽嗎?”他問。


    尤桑鴉羽般的睫抖動著,撲扇在他指尖,嗓子無端發緊,唇瓣張了張,隻滾出一聲有些悶的:“嗯。”


    “知道就好。”


    他俯身在她輕顫的眼皮上親了親,溫柔中流露出無限眷戀,卻在下一秒幹脆地放開了她,“去吧。”


    “我等你回來。”


    尤桑隻覺喉頭堵得厲害,又酸又脹,無處發泄,最後十分用力地抱了抱他,輕啞地叮囑:“你也是。”


    “要好好的,我很快就回來。”


    話落,鬆手退開一步,深深看了他一眼後,霍然轉身,拎著皮箱頭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藺修竹佇立原地,一動不動望著她的背影。


    良久,直到那身影變成一個小點消失在視野中,他才垂下了眸。


    縱有再多的擔憂不舍,他明白她的堅持。


    無論是尤桑還是左杉,都是一棵獨立的、不屈的、頑強生長起來的樹,不似溫室裏的花朵需要人精心嗬護。


    她擁有自己的根須、枝葉、曠野和天空。


    一段健康平等的戀愛關係裏,沒有誰該躲在誰的蔭蔽之下。


    他們都有各自要完成的任務,有必須要獨行的一段路。


    “李翼。”他沉沉叫了聲。


    候在外頭的副官走進來,低眉頷首,“首長,文小姐那邊已經通知過了。”


    “嗯。”藺修竹淡淡點了下頭,“朱輝還是不肯招?”


    李翼麵露難色:“他倒是個不怕死的,什麽法子都試過,還是叫囂著要見您。”


    藺修竹嗤笑,“正是因為怕死才不肯說,知道交代完了必死無疑,癡心妄想和我做交易。”


    “備車,去軍區。”


    李翼應是,完了又遲疑著道:“還有件事,我想應該和您稟報一下。”


    “說。”


    “少帥有好一陣沒去軍區報到了。”


    藺修竹擰眉,“他人在哪?”


    “……歌舞廳。”


    藺修竹嗬了一聲,神色有點冷,“廢物。”


    他沒反思是不是自己把人打擊太過了,隻覺得就這樣的孬種也能當劇本男主,女主是挖了編劇家祖墳嗎?


    “找兩個機靈點的人盯著,別讓他惹出麻煩。”


    “有異常情況及時向我匯報,別的不用管。”


    督促這位大侄子洗心革麵積極上進?


    不可能的。


    衝淩堯琛之前對尤桑說的話做的事,他沒把人吊起來抽已經是看在所謂親緣關係上仁至義盡了。


    隻要別去尤桑麵前找存在感,他管他是不是醉生夢死呢。


    然而,本該醉生夢死的人此時卻出現在了去往蘇城的火車上。


    尤桑難掩錯愕,瞪著身邊的人問:“你們怎麽會在這裏?”


    “噯?”溫思寒舉起手指比了個叉,“少把我跟他混為一談啊,我就是來的路上碰巧撞上他了,才不是跟他一夥的。”


    尤桑扶額,“行,那你怎麽會在這裏?”


    她說完忽然想起什麽,“藺……淩鬱離讓你來的?”


    溫思寒不爽道:“什麽叫讓?說得好像我任他差遣似的,我明明是為了保護你來的。”


    尤桑一噎,又瞟向對麵自被她發現後一直東張西望坐立不安偷感極重的淩堯琛,語氣比對著溫思寒時就硬多了:“那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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