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疾,道阻且長,引河從無數座雪山上流下的水匯瘠的山脊,沿地勢向下流,從烏蘭國與北辰國隔斷中央的山脈遊過南江國的國境,像一條孤僻冷峻的銀色巨龍,一直蜿蜒流淌直至南江國最南方,然後匯入南海,這一條經過多數國的大江擁有很多個名字,烏蘭國稱其為布拉馬普特拉,北辰稱其為馬泉河,它的支流遍布大地,留下許許多多的美麗湖泊


    南江京都的人們喜歡稱它為引河,但南江臨海的一些城鎮地方,卻總有一些人微笑地稱它為母河。


    因為臨海,是引河與南海交匯的三角,灘塗滿布,亂石嵯峨,江水流急浪高,響聲隆隆,蔚為壯觀,在這裏生活的南江人每天聞著淡淡的混合河水和海鹽味道的空氣。


    他們每天見得最多的便是這洶湧澎湃的河水,性情也漸漸平和起來,在這裏生活的人們,都有種樂天知命的處世態度。


    長長的驛道,盡頭在山的那邊更遠處,這兒隻聞鳥啼蛙聲,夜裏也不過時常呼嘯過淒厲的山風,要找個人影兒出來還真難。


    今日驛道上傳篤篤篤的馬蹄聲,眨眼間就見著一位官差打扮的人騎著快馬馬不停蹄地就往這兒過來。


    “老人家來一碗水!”


    驛道既是南江的官道,官兼具驛道功能,驛站就坐落在驛道旁邊,專門為過往的人提供便利,今日又有人匆匆經過這個小城鎮,眼看著天快黑了馬也累了,就停下來暫且歇息。“啪”一下重重地把腰間的佩刀水囊拿下來甩木桌上,有要務在身的官差一路過來,跑半天嗓子都幹得要冒火了,抓著杯子仰頭咕咕咕往口中灌下幾口清冽的茶水口氣過來守著驛站的和藹老人哈哈一笑道:“好!老人家,麻煩給我灌滿水囊!”


    “這就來,這就。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能走官道的都是有身份的人,難這位官差大爺這樣隨和常招待慣了那些傲慢喜歡呼呼喝喝旁人的家夥,這次遇上一位好說話的,倒讓老人受驚若寵嗬地彎腰接過水囊,轉頭就給灌滿了。


    “那官爺您辛苦了。”看著差這樣平和。老人家也試著搭話。嗬嗬地說道有種小老百姓麵對上位掌權地含蓄怯意。


    “這陽天要跑官道鎮是磨人啊。”


    豪氣地著一路受不少苦。順道親自去喂飽自己地馬。官差拍拍愛駿地背。“老人家你也無需小心翼翼地說話。我也是從布衣裏麵爬上來。新晉地愣頭。到底還沒忘本就當我是平常人。官架子我現在還擺不出來!”怪不得好說話來還是個青頭小子。也許再過幾年就會被烏煙瘴氣地南江官場染黑了現在起碼還是暫時做不出欺辱人家老人地事情。南江尊老愛幼地傳統還在上老人家慈眉善目。還第一時間給他送上水解渴了。心情愉悅之下誰看了都要態度好上一些。


    滿頭花白地老人臉上地皺紋微微地舒展。嗬嗬地笑沒多說。給官差他再斟滿一碗水。


    “過了這城。就到目地地。把信兒交給上頭。就又得往回跑。一來一回滿身汗臭不止還得吃塵地。可累了馬兒。”大約是在無人煙地官道上跑一整天。之下尋著個人在旁。年輕地官差甩來腮幫子滔滔不絕說道。老人也是一位很敬業地聽眾。“都說你們廣陵造化鍾神秀。皇城裏多少爺盼著年老就搬來這兒頤養天年。今個我第一次來。路上瞧著地。還真是賽別處千般地好。山好。水好。人間桃源也!”


    “老人家。怎麽找著你來在驛站負責招待。(.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別說你地年紀。這驛站也許十天半個月不會經過一個人。你要出了什麽事兒也絕無照應。怎麽不叫年輕人來替了你?”


    老人難得被人這樣關懷地問一回,有點局促有點不好意思,往衣上左右搓著雙手,還是沒坐下,猶自站著嗬嗬地笑,老實地答道:“謝官爺關心,老朽是向人求的,要待這招呼過往的人,不累不累。”


    南江國說大不大,跟別的國家比起來就是巴掌大的地方,但其京都是為人所咋舌的繁華,一向被人形容為遍地黃金,名聲遠播,而南江這個臨海的廣陵都府,卻是那些他鄉異客踏入南江國的第一站,被好山好水滋養的廣陵好似南江溫婉女子一般,那種內斂且神秘的氣質深深地吸引住很多人的目光。南江國中值得一去的地方不少,除了繁花似錦的都城京都,也有人喜愛清淡寧靜的廣陵山水,來過南江的人都要眼紅,妒忌南江國得天獨厚,包攬這樣美麗秀靈兼之富庶的地


    “廣陵的確美,可惜我不能停留太久。”官差歎氣了。


    “老人家你不知道吧,我們南江公主要下嫁過去海興國了!”


    這事誰能說不知道,傳得沸沸揚揚,要說廣陵還能保持這樣平和安定的小日子,還全賴這個姻親之約,廣陵因為居最南,開始時所受到北辰的殺掠影響算甚少,比起其他更靠邊境北端的城鎮,還是一個幸運兒,有這來往的官差傳遞信息,生活滋潤自在的廣陵人還是慢整整一個半拍子地才曉得戰況,南江和北辰終於撕破那張臉了,他們還一愣一愣地,這打仗怎麽都打不到廣陵來,除非南江真是陷落了,連著京都也被侵占。


    到那種時候,廣陵也要改個名字了。


    老人腦子還不於老糊塗了,他們的公主殿下與海興國最小皇子訂親了,這是哪年的事兒來著,說來海興國還離著廣陵甚近,就隔著海峽對望,最常可以在廣陵看到的外國麵孔就是那些海興人,海興國最著名的就是出神入化的造船術,這是南江比不上的,就如海興國也羨慕垂涎於南江美麗輕盈的絲綢和瓷器香料一樣。


    遏公主是南江一顆最貴清麗的明珠啊,樂帝和皇太子殿下都寵愛有加的一位小公主殿下,就這樣要嫁出去漂洋過海的,官差用鄙夷難過的口氣說,以下嫁形容這次皇室婚嫁,可是心底看不起海興這個鄰國,覺得委屈了他們的南江公主。


    “喲,老人家你知道啊,這些海興人真是猴急,我們芸遏公主還未及呢,就火急火燎地要先接人過去了,敢情怕我們南江反悔了?”


    年輕的官差一邊吮著茶水,一邊頭。他這次千裏迢迢被派來送信兒,還不是奉口諭就為了這事。


    反正上頭的人都同意朝廷正在著手籌辦一切事宜,也許年底他們的公主就真要帶著豐厚無比的嫁妝,委屈地給送到海興了。


    “說底一句總之都是北辰鬧的,這個不開化野蠻人聚集的國家就是烏合之眾,怎麽就不見它亂呢,前幾年看著它皇帝倒下咱還挺樂的,唉,不說了不說了,現在說這樣也沒用。”


    遏公嫁海興了,其中牽扯的關係可大,斷然不是隨意馬虎得了的,老人家聽得一怔,第一反應就想到,公主殿下要嫁過去海興,是不是就要帶著龐大的隨嫁隊伍,一定會經過廣陵?現在是幾年了,公主殿下才幾歲,花樣的年紀,不就還是個天真可愛的孩子,難怪他們要投之過去鄙夷的眼神,海興國皇室不要臉,還真等不及公主及……


    “我這就是去送信兒,這事兒要敲定下來,我回頭就告訴你!”


    官差歇息夠了,看著馬兒也恢複些力氣,估計跑得動,往懷裏攢上些幹糧,拿著鼓鼓的水囊一拍桌子跳起來就跨上了馬。


    “老人家你也真是,別再幹這個活兒了,回去開個小店兒抱抱孫子多好。”滿口責怪地說道,官差還沒打消勸驛站老人離開了念頭,看老人年紀也不小了,看著早過花甲,誰家老人還需這樣辛苦的,看著就叫人不忍,這官道來往的人不是吃素的,良心也早黑透,沒準那些官爺背地裏還怎麽樣對待這老人家,真是的,一大把年紀不去銜著旱煙兒坐家裏享福,倒在這兒專門找罪受,沒這個道理的。


    廣陵人不是南江第一悠閑自樂懶惰一點的麽?


    “官爺您說得對,不過老朽早沒什麽家人了。”嗬嗬地笑,孤家寡人的老人神色一暗。


    “我說怎麽廣陵這兒找了一個老人家來待這種枯燥地方,”拉著馬韁繩一驚,官差問道:“還真是……早年喪偶?無妻無兒?”


    “曾經有一位乖巧女兒……”老人沒說下去。


    “算了!反正勸你不住,我也不當回事,老人家要我回程時候你還在,我就帶好酒來!這官道漫長,真叫人難受!”馬兒嘶聲叫一下,四蹄亂踏一通揚起厚厚塵埃,這位有點嘮叨的官差踏塵而去,逆著強光,隻留下給站在驛站前麵的老人一個匆匆忙忙的背影。


    搞了半天就是一個南江國的遏公主大約今年底就要遠嫁海興國了的消息,廣陵這片樂土也要隨之鬧騰一陣子,今年到底算幾年,一個人孤零零守著這常年少見人的驛站還真容易遺忘時間,霎時給這位官差挑起一些陳年的傷感,老人在外麵站了一會,就回身哆嗦著去燒水了。


    今年居然還是樂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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