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惟郢是真的欲哭無淚了。


    而他遠遠地就走過來,站到她麵前。


    “這是給我的?謝了。”陳易伸手便接過了天王像,隨後拋下一句,“果真安分。”


    殷惟郢眼睜睜地看著手裏的天王像又落在他手裏。


    說說而已,你怎麽能這麽不客氣,就不能先推辭一下……


    女冠心都在滴血,她已經數不清楚,這是第幾次為他做嫁衣了。


    他就是命中煞星。


    身後傳來腳步聲,東宮陸英二女正靠近過來,殷惟郢一咬牙,連求一句都沒有,隻是淡淡道:


    “這是自然。”


    “南無本師釋迦摩尼佛,這位女施主何其大方。”西域高僧雙手合十,隨後以梵文誦了句祝福的經文。


    殷聽雪遠遠就看見了兩個女子走來,先前在藏經閣內她便見過,隻是僅有一麵之緣,如今又見,倒也算熟絡了一些,當她們看過來時,便朝她們笑了下。


    陸英側眸往殷聽雪身上看了兩眼,認出她那時在客棧裏出現的少女,與自己差不多同齡,被陳易牽著,若不是挽了發髻,倒像是個未出閣女兒。


    看見殷聽雪,她恍然想起,那時陳易抱住師傅的時候,這少女也在場。


    不想還好,一想陸英便心頭發緊,通玄真人,寅劍山劍甲,她的師傅屹立於山上與江湖兩處巔峰,其活人劍令多少人為之傾倒,可望而不可及。


    蒼梧峰上時,哪怕得了掌門青睞的她,也常常暗地裏憂心不能承繼師傅的衣缽,她從來都是視師如母,狎而敬之,畏而愛之。


    這時,陳易朝陸英行了個禮,“又見麵了,陸仙姑。”


    陸英將目光挪向了陳易,她很想一劍抵住他的脖頸去問個究竟,但這裏那麽多人都看著,她沒法這樣做。


    她緩緩回了一禮。


    之後半晌,她旁敲側擊地問:


    “我看公子背上有劍,而且劍鞘上刻有道言,又並非桃木金錢劍一類,不知跟我寅劍山是否有關?”


    陸英怎麽看都覺得那是寅劍山的劍,寅劍山素來以道武雙修聞名,須知求道者講究出世,故此手中之劍,乃是桃木、金錢這類隻誅鬼不傷人的劍,然寅劍山的劍卻大抵為八麵漢劍。


    漢劍凶煞,出鞘則鋒芒畢露、常若霜雪,其劍樋血槽深而凶厲,最適飲血。而寅劍山的劍,會在劍鞘或劍鐔上刻上道言,以此警醒持劍者鎮住殺念。


    陳易看了下兩世師姐,自己跟周依棠當然有關係,但也不適合說出來,更何況自己還答應過她。


    他想了想後,笑道:“興趣使然,並無關係。”


    陸英聽到之後,臉都僵住了。


    我都看見你跟我師傅抱在一起了!


    你竟然跟我說並無關係?!


    陸英咬了咬唇,仍作平靜地問:


    “不知公子是否聽過寅劍山劍甲之名?”


    “自然聽過。”陳易斟酌片刻,“隻有一麵之緣罷了。”


    陸英聽見這話,險些就氣笑了。


    伱那時對上螣蛇之時,所用的劍法與寅劍山足有七成相像,若無人教,難道是你天賦異稟,自己悟出來的?


    你用寅劍山的劍,我想應是興趣使然,使寅劍山的劍法,我還能當作功法外泄,但又在客棧裏抱住我師傅,這到底又是怎麽回事,難不成你是我師傅領養的義子?!


    怎能這般不認賬,世上怎有這般厚顏無恥之人?


    若不是有旁人在場,陸英已經想一劍刺過去。


    所幸她道心如鶴,心緒平穩得極快,一點惡念湧起,便盡數消弭於無形,連陳易也未曾察覺。


    見陸英挪開視線,陳易鬆了口氣,勉強蒙混過去了,便道:


    “那麽眼下,我們便有三尊天王像了,最後一尊,應在安南王府的人手上。”


    殷惟郢這時轉過頭來,開口道:


    “不,天王像在練功樓。”


    陳易困惑地轉過頭。


    殷惟郢解釋道:


    “安南王府之人確實得了天王像,但為了懸賞你這個‘江湖共敵’,便以將天王像贈給江湖為名,將之送入到了合歡宗的練功樓之中。


    此處陣法並無凶險可言,隻是脈絡複雜,不知多少人無功而返,不能破陣。


    如此一來,將天王像贈給江湖之名,也算所言非虛。”


    陳易聽到之後,微微頷首道:


    “原來如此,倒是好手筆。”


    黃金千兩能讓一些人鋌而走險,但為錢殺人為免太俗,會讓人瞧不起,可是為了誅殺江湖共敵,為義殺人,倒能讓人跨過心裏的檻,脫去長衫。


    “那座練功樓是什麽來路?”陳易問道。


    “本道聽聞,此樓陣法如似六欲天。”女冠如此回答道。


    瘋經師聽到之後,哈哈大笑道:“六欲天,好地方!”


    陳易一時不解,他對佛家的了解並不算深,隻是聽過一些名詞。


    西域高僧會意道:“所謂六欲天,欲即色欲,天即天界,傳說天人們生活在六欲天之中,無柴米油鹽之煩惱,壽長千年,以交合為樂。”


    陳易多少聽明白了,問道:“這裏是合歡宗,而那座練功樓以六欲天之形而打造,難不成裏麵的陣法也是……”


    終歸有多人在場,陳易不好直說與交合有關。


    西域高僧微微頷首,像是讚同了陳易的說法。


    殷聽雪被陳易牽著小手,想到什麽後,心裏一驚,記起自己不久前才跟陳易說過六欲天,那時她談到他化自在天。


    怎麽這麽巧?!


    記得那裏的天人們,隻需要眼神接觸,便會交合。


    而佛觀一缽水,八萬四千蟲,天人們短短一眼,便會是百上千次……


    她光是想想都要嚇死,殷聽雪有些慌了,她平日裏半個時辰都接近極限了,身子骨跟散架似的,成百上千次,是不是魂都被弄散了?


    想著想著,殷聽雪小心翼翼地瞧了不遠的白衣女冠一眼。


    她跟惟郢姐,自小便認識,算是朋友吧?


    朋友應該…挺身而出,兩肋插刀,不是麽?


    那要不…她替我來……


    察覺有視線落自己身上,殷惟郢轉過頭去。


    女冠愣了下,心頭不解,


    這襄王女她看我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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