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柄匕首迎麵襲來,但在中段震蕩,硬生生地向上扭曲。


    以炁禦物。


    刺客瞳孔驟縮,而下一秒,酒碗已砸至麵門,哐啷一聲碎裂開來。


    酒液順著鼻孔嘴唇流入,刺客倒在地上,麵如鐵青,口吐白沫。


    忽然驚變,客棧內的眾人都紛紛站起,錯愕地看著這一幕。


    陳易沒有理會刺客,而是傳身橫來一腳。


    破空之聲響起,一劍逼過來的俠侶猛然後退,而陳易趁此抽刀,心中困惑。


    這個刺客是哪來的,而這僅有一麵之緣的劍潭俠侶又為何對自己露出殺意?


    像是為了回答他一般,客棧中庭,已然傳出了紅衣女子的嗓音。


    “諸位義士,此人乃原西廠千戶陳易,性情殘酷,手段毒辣,禍亂朝綱,安南王府已數度懸賞,殺之,賞黃金千兩!”


    嗓音並不渾厚,卻穿透了牆壁,響徹在眾人耳廓內,而陳易猛然擰頭,便看見那黑衣女子如鬼魅的步伐踏來。


    夜明手中執軟劍,寒芒細梭而尖銳,如同毒蛇獠牙滴下的一滴毒液。


    她已踏到了陳易三尺之內。


    生死隻在一瞬之間!


    她有七成的把握,一擊斃命。


    這一刹那,殷聽雪猛地掙開陳易掌心,往前一擋,惶恐地閉上眼睛。


    陳易瞳孔驟縮,軟劍下一刻就要洞穿殷聽雪的頭顱。


    哢的破碎聲響後,就把她那小小腦袋在他的麵前攪得稀巴爛。


    而他還沒有得到她的心,她也還沒有喜歡上他


    軟劍抵至眉心不過幾寸距離時,極其突兀地往外彎曲,夜明瞳孔驟縮,身形擰轉,龐大的衝擊力順著軟劍劍鋒席卷而來,她的身形在空中扭轉似蛇,最後倒飛出去時,已然完成泄力。


    電光火石間,麵對這險而又險的一幕,陳易瞬間明白了什麽,他狠狠把殷聽雪往後一拉,


    “你瘋了!”


    被這樣一吼,殷聽雪把眼閉得更緊了,她自己也不想不明白那一瞬間她為什麽要擋上去,她隻是很害怕,很怕那一劍讓陳易死在她的麵前。


    就像那時,她很怕病重的娘在她麵前咽氣一樣。


    下一秒,殷聽雪已經被陳易背到了背上,後者判斷了一眼局勢之後,刹那便踏出步伐闖出客棧。


    客棧之內,不知還有多少安南王府刺客。


    驟然闖到廣場,人流擠擠,陣陣騷亂,紅衣女子的話語雖已傳出,但人頭攢攢,誰又認得出哪個是陳易。


    很快,陳易便沒入到人海裏。


    “他逃了?”


    中庭內,秦青洛淡淡問道。


    “屬下無能,讓他溜走了。”夜明收起軟劍,麵無表情地稟報道。


    安南王並未放在心上,而是悠然拆開長槍上的布條,槍長九尺有餘,通體深紫,槍杆由沉木所造,既輕又堅硬似鐵,據傳此槍為槍魁祝地紀未成名時所用,名為“紫電”,乃是一代名槍。


    “王爺,禪師所說是真,那少女怕真是…清淨聖女。”


    名為安南王妃的祝姨轉過頭去,樹下空蕩,不見比丘尼的影蹤。


    秦青洛見此輕聲道:“那便吩咐人莫傷那位少女,而且她本就不好傷。”


    祝姨朝這外甥女欣然一笑,接著便問道:


    “那麽那個陳易,王爺是要如何處置?”


    “直殺了便是,新仇舊恨,斷無留下此人的道理。”


    “唉,造化弄人,老天爺真是罔顧了王爺的惜才之心。”紅衣女子故作幽幽,接著便麵露森寒,“讓他直接死,便宜他了,王爺不把他千刀萬剮,歸根結底還是惜才。”


    秦青洛聞言大笑起來,她笑時上半身巍峨不動,好似蟒蛇抬頭。


    “我不殺他,也會有人殺他。那妖後靠著他免遭一死,那麽今日就讓他替死,”秦青洛蛇瞳陰厲,心無旁騖,步踏四方,緩緩上樓而去,“為主榮死,對這種人來說,倒也是死得其所。”


    不久之後,這宗門遺址的江湖客們都將知道哪位是陳易。


    隻因她自小便過目不忘,而且極擅丹青。


    ……………………


    時間已至黃昏。


    一路風馳電掣,陳易背著殷聽雪不知遠走了多少裏,才在一個山洞內停了下來。


    陳易把殷聽雪放下,喘了口氣,接著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小狐狸一見這種眼神就害怕,她打了個哆嗦,退了半步道:“我不是故意的…”


    “誰要你擋了?”陳易的嗓音發冷。


    這副模樣的陳易,殷聽雪是極為害怕的,她無措地搖頭,嗚咽了兩聲,雙手攥著衣擺攥得很緊。


    “寧可那劍把我刺死,你也別擋,伱明白嗎?”


    陳易麵色更為鐵青,那時劍尖隻離殷聽雪不過數寸,好像再近一分,就要取了她的性命,


    “真以為周依棠的劍意這麽萬能?那是底牌,不是讓你隨隨便便拿出來用的。”


    殷聽雪咬咬唇沒膽回話,捏著衣擺的衣角。


    陳易吐出口濁氣,冷冷道:


    “我知道你心是好的,但這不是你可以這樣做的理由,那一劍刺來,我並非沒有反應,你這是給我添亂。”


    上清心法之下,景象會慢下來,而且三枚真元連破三境,心法也隨之更為精進,陳易看得清那一劍的軌跡。


    殷聽雪躲避他的眼神,咕噥道:


    “可結果…結果是好的。”


    “那萬一下次壞了呢?”陳易訓斥道,真有幾分氣不打一處來。


    萬一下次壞了…


    殷聽雪心漏了一拍,類似的話,娘也說過。


    不知不覺間,他與少女記憶裏的母親似乎更像了。


    一定是錯覺…


    殷聽雪抖得更厲害了,悚然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


    見她不說話,陳易沒來由地更氣,狠狠拋下一句:


    “回去你就等著生兒育女,一輩子都別出來了。”


    殷聽雪驚慌抬眸,她能感受到,他在生氣,真的很生氣,她怕得僵硬,努力忍了忍,可眼淚滾落下來,撲簌撲簌。


    她才剛剛畫上那“正”的第一筆沒多久,就惹他不開心了……


    “不要…”


    殷聽雪哽咽了聲,瞥見他鐵青麵目後,沒膽再說話了。


    陳易見她哭了,又吐一口氣,平緩了下心情。


    其實這樣罵她也有些沒道理,但不把她訓明白,她下一次又要犯險。


    而一切的罪魁禍首,是那安南王府的人。


    那個束發女和紅衣女,難道有一人是安南王,女扮男裝襲了王位?


    “管她異姓王還是異性王。”陳易心生無法壓下的戾氣,“要動殷聽雪要殺自己,那就最好都死。”


    不管安南王的來頭到底多大,反正既然殺機深沉,那就毫無轉圜的餘地,更何況動他就罷了,還要動他在乎的人,那麽對於陳易來說,都必須要出刀,哪裏管你到底誰是誰?!


    正當陳易轉頭還想再訓殷聽雪兩句之時,黃昏之中,殺機於林中驟現,一位精壯的漢子緩緩踏葉走來。


    “有個人叫張旭渠,江湖諢名通背神猿,而且聽說…輕功很快。”


    張旭渠凝望陳易,並未突然襲擊,而是淡淡笑問:


    “不知你的刀,夠不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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