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易停下之時,周依棠便跨入了庭院,她掃了陳易一眼道:


    “怎麽練劍了?”


    她的語氣可謂不鹹不淡。


    “閑來無事。”


    陳易沒有急著收劍入鞘,而是放緩了速度,擺著劍勢道:


    “還請師尊不吝指點。”


    獨臂女子看著他滿是汗漬的單衣。


    還說閑來無事,


    他一身是汗,都不知練了多少個時辰。


    周依棠搖頭失笑,反問:


    “哦,真是閑來無事?”


    陳易眨了眨眼睛,停下動作,低頭哀歎一聲:


    “倒也不是,隻是我想到一個姑娘,她好看得緊,又跟你一般喜好劍術,我重練一會寅哉劍,好去借花獻佛,討她歡心。”


    是那日後的春秋劍主閔寧,還是說…又多一個?


    “…那女人是誰?”


    獨臂女子嗓音冷了幾分。


    陳易忽然一笑道:


    “她叫周依棠、字著雨,不知道師尊認不認識。”


    周依棠麵色平靜,淡淡道:


    “無聊。”


    陳易歎了口氣,裝出滿臉失落的模樣。


    周依棠斜了他一眼,手中流光掠起,自方地中掏出一本磨損已久的書冊,丟了過去。


    陳易趕忙接在手裏。


    那似是寅劍山完整的劍譜,可陳易翻開一看,卻看見了許多修改。


    其中用朱筆批修了些地方,在另一些地方還有插頁,而其中劍勢、劍架、運氣方式,皆有批注和修改,翻著翻著,翻到最後一頁,陳易看到了頁末空白處留下一句:


    【此劍譜略作修改,適於男子,女子勿練。】


    看到這樣的字眼,陳易忽然明白了什麽。


    原來他的師傅,不知在多久之前,便批修了寅劍山的劍譜,隻為了讓他能好好練活人劍。


    陳易吸了一口氣,把劍譜牢牢收好,對周依棠又多了些愧疚。


    周依棠不去看他,而是推開了廳堂大門,鼻尖微動,嗅到了什麽氣味。


    劍甲麵色微寒,懷疑地掃了陳易一眼,後者卻跟沒事人一樣,大大方方地站在那裏,還聳了聳肩。


    她思慮一會,毫無顧忌地走向了臥房。


    殷聽雪臥在床上,瓊鼻隨呼吸一抬一縮,睡得正熟,而周依棠卻毫不客氣地搖醒了她。


    “他有沒有練劍?”


    獨臂女子徑直問。


    “有…有…”


    殷聽雪半夢半醒,迷迷糊糊道:


    “練了三四個時辰呢。”


    說完,她又闔上了眼睛,睡了過去。


    周依棠安下心來,看來這逆徒不是做做樣子給她看,而是真的有在練劍。


    那氣味…不過是練劍之餘的享受……他正值青壯,長時間枯燥無味地練劍,偶爾享受些也正常。


    想到這裏,她對方才的懷疑,多了一絲愧疚。


    …………………………


    吃過晚飯,晚上簡簡單單把殷聽雪欺負了一回後,陳易便穿好了一襲黑色長衫,戴上了護臂,背上了劍,攜好了刀。


    周依棠給的那本劍法是她特意改良過的,格外適合陳易,於是他毫不猶豫地便把五十年真氣注入其中。


    而真氣所餘,僅剩三十年。


    不過,真元倒有三枚。


    兩枚是在地宮從太華神女身上得來的,而一枚則是來自於連日連夜地欺負殷聽雪。


    想到這裏,陳易轉過臉,含笑捏了捏小狐狸的臉蛋。


    後者睡得很死,看來今天累壞了。


    “過兩天真帶你去銀台寺,明白嗎?安分點。”


    陳易小聲說著,摸了摸她的腦袋。


    比起說給她聽,更像是說給自己聽。


    推門而出,陳易踏出庭院,掃了眼如墨的夜色。


    再過四日,自己就要將名字寫上春秋名冊,眼下得趁著這段時間,趕緊辦完合歡宗的事,尋到肉身舍利湯的來曆。


    自己記得沒錯的話,這個時間點,合歡宗應該被多方暗中滅門了。


    “要出京城,到京畿之地得多加小心。”


    陳易自語一句,深吸一氣。


    安南王如今大軍駐紮於京城外六十裏,雖有退走意向,但還未全然退走,隻是走了一些精銳,而陳易不相信,一介駐紮南疆,與魔教等多方勢力勾結的異姓王,手底下會沒有五品以上的高手。


    簡簡單單帶了個鬥笠,陳易運起輕功,踏出了京城。


    ………………………


    陣陣冬雨灑落在京城城頭,約莫十來位錦衣衛騎著馬,由一位麵容硬朗的武夫領在最前頭,他背負一把大環斬馬刀,透著凜冽血氣,儼然是從屍山血海裏走出的人。


    合歡宗的案子已經上報到了止戈司,於是宮裏調撥錦衣衛,隨著止戈司之人前往京畿之地調查。


    跟在一眾錦衣衛身後,騎著馬,閔寧心緒複雜。


    馬一步步地往前走著,蹄聲震震,閔寧腦子裏麵想著陳易,夜色下,愈發心不在焉。


    如今姐姐想必已然惹到了他,待時間一空,明天,或許後天,恐怕他就要去找姐姐算賬,閔寧並不願意看到這事,她和陳易還有過約定,可是…她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而今日下午本來準備尋他,隻要求到他原諒,她甚至做好了慷慨赴義的準備,隻是她怎麽沒想到,那個人竟然如此…不知廉恥!


    一氣之下,她便轉身離去。


    “唉…”


    閔寧歎了口氣,有些後悔那時離開,以他的性子,或許她受的屈辱越多,他就越容易放過姐姐,可她始終有些…跨不過心裏那道坎。


    那道坎無形,橫隔在二人之間,閔寧也不確定是什麽,有那道坎在,別說是少俠受辱,恐怕獻身也難。


    可不獻身的話,又該…如何是好?


    閔寧不由輕咬牙關。


    “閔千戶。”


    前頭忽然傳來聲音,閔寧抬頭一看,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最前頭的背著斬馬刀的武夫。


    閔寧頭一次聽過此人的名聲,還是從爺爺口中,天下刀客何其之多,可用斬馬刀的少之又少,原因在於斬馬刀乃是沙場兵器,單打獨鬥、巷戰廝殺遠沒有一般闊刀好用,然而此人就是以一把斬馬刀,在二十六年前名震西晉京城。


    此人名為仇罡,曾以一柄斬馬刀入西晉,連敗西晉潛龍榜前十上的三位六品高手,最後甚至曾與當時尚未登天下武榜的斷劍客交手,與斷劍客過了三招而落敗,並此生引以為豪。


    哪怕當時的斷劍客仍未成名,仇罡能與之過上三招,可見底蘊不低,而此人無論是放在哪裏,都是一方梟雄豪傑。


    如今他效力於大虞止戈司,官居止戈司丞,至於其武道境界,傳言其自名入春秋名冊後便幾無長進,閔寧估計他在四五之間。


    許多高手,入名冊前還是武道一往無前,而一入名冊之後,便如陷泥沼,止步不停,原因無他,名冊的限製太大,入了名冊,便受天家製約,如無天家詔令,不得擅自殺人。


    所以江湖之人,對於春秋名冊,素來是又怕又敬。


    “仇大人,請問何事?”


    閔寧問道。


    仇罡掃了她一眼,沉聲問:


    “聽說你與那立有救駕大功的陳千戶相熟?”


    “人盡皆知,不知仇大人何出此問?”


    閔寧疑惑道。


    “因為,”


    仇罡頓了頓,閃過一抹厲色,


    “我與被他所殺的白柳刀遊胥相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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