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皇宮,待宮女通報之後,陳易跨入景仁宮,跟著吳督主跪了下來。


    “起來吧。”


    安後淡淡道。


    陳易站起身,便迎上了安後如刀的眸光。


    “懸劍斬蛟龍,陳千戶果真威風。”


    安後不鹹不淡地開口道。


    陳易聽出了其中的端倪,正要開口,吳督主便出聲道:


    “回太後娘娘,千戶斬蛟之事,眼下市井裏都傳了個遍,這一回,娘娘可不要吝嗇,重重賞他。”


    吳督主的語氣真誠,聽不出半點違心違意,不止是陳易,連安後也是一愣。


    安後原本想隨口旁敲側擊,敲打出陳易跟劍甲的關係,最好陳易自己和盤托出,可她實在沒想到,吳督主的性子竟然會這麽直,一下就壞了她先前的打算。


    “吳督主這麽著急請賞,看來真是天大的功勞。”


    安後順勢笑了起來,接過話道。


    也罷,正因他性子直,所以他忠。


    一百個雖忠但直的人,總比一百個雖慧卻反的人要好。


    “娘娘,”


    陳易第一次稱呼她娘娘,還有些不適應,但還是繼續道:


    “懸劍斬蛟之事,不過是…”


    安後眼眸微亮。


    陳易沒有搶周依棠功績的想法,可話剛剛脫口,卻又想到此事關乎到周依棠,或許會給她節外生枝,便一時不知如何說下去。


    見陳易停住,吳督主便直接笑道:


    “陳千戶,再謙虛可就是偽君子了。”


    “吳督主這話說得有理。”


    陳易接過話道。


    安後眸光暗沉下來,心裏冷笑不已。


    這陳易話說到一半意識到不對,才停了下來,分明就有所隱瞞。


    這點道行還想在本宮麵前擺弄?還想糊弄過本宮?


    安後麵色不動,含笑道:


    “不曾想小小一個西廠藏龍臥虎,既有閔賀之後,又有不世出的斬蛟千戶。你斬了蛟龍,除了一害,本宮自是要賞你,隻不過,我大虞豈隻惡蛟一害?”


    “敢問娘娘還有幾害?”


    “林中有虎,朝廷上卻是倀鬼橫行,這是一害。惡蟒盤水,假意為國定安,實則害人害己,這又是一害。”


    安後的嗓音似水溫婉,


    “陳千戶,天家還得等你來除害啊。”


    陳易麵色不動,心裏卻波濤洶湧。


    安後所說的兩害分明就是林黨和定安黨,她眼下無疑是在催促自己趕緊重翻相國案。


    眼下重翻相國案,對於臨朝稱製的安後來說,自然是個好時機。


    林閣老成仙在即,日漸失去對林黨的管控,而景王府被查玉秀莊,後又死了一眾高手,顏麵盡失,元氣大傷,二者都是最薄弱的時候,自然是安後剪去兩黨,完全執掌朝政的好時機。


    可問題是,安後用來剪去兩黨的刀,不是別人,正是自己。


    “食人君祿,為人臣子,臣自然義不容辭,隻是臣還有個不情之請。”


    “但說無礙。”


    陳易深吸一口氣,鄭重地當麵要求道:


    “還請娘娘…護臣與臣家眷安全。”


    他不會為安後一句沒有明文的口諭,沒有任何保障地就去送死,他不是文人,不想再繞那麽多彎彎繞繞地旁敲側擊,既然眼下吳督主也在場,那就直接提出要求,讓吳督主做個見證。


    那威儀的眸子掠過不易察覺的慍怒,安後仍舊笑吟吟道:


    “這是自然的事,本宮難道會讓你跟你家眷斷一根頭發?你說這話,倒顯得本宮不近人情。”


    “望娘娘恕罪,臣一時惶恐。”


    陳易不動聲色道。


    “那便回去吧。”


    不久之後,兩人的身影消失在景仁宮,安後徹底冷下臉來,


    “好大的膽子,狐假虎威也就罷了,還敢要挾本宮。”


    無名老嬤適時走出道:


    “娘娘看出什麽來了嗎?他真是狐假虎威?”


    “方才我問他的時候,他如此猶豫,無非是因為他與劍甲其實並無關係,想要扯虎皮做大衣,才故意閉口不答。”


    想到這裏,安後安下心來,如今她無需擔憂什麽劍甲,隻管按原來的謀劃行事便是了,她輕蔑笑道:


    “縱使有關係又如何?劍甲的劍不過問道,天家的劍卻受命於天,她要問的道就在天那裏,她活人劍縱是能救十人百人又如何?天家的劍卻禦四海而安八方,一念之下,殺成千上萬人。”


    說過之後,安後收斂起了笑容,從桌案上拎起一張密旨。


    “嬤嬤拿著吧,勿用樓的那位陳氏女來了,你依著上麵的意思行事,安排他們相遇,不要讓他們發覺其中異樣,若果可以,最好讓他們生死糾葛,戲本裏的同生共死,最是能動人情弦。”


    無名老嬤收下密旨,應了聲是。


    安後轉過臉,踏出景仁宮,似是睥睨整座京城,幾許冷笑著說:


    “要過冬了,傾國傾城色的長房獨女,怕是比這景仁宮的地龍更能暖床,更何況兄妹情深,彼此貼心呢。”


    …………………………


    走出皇宮,陳易眉頭緊鎖。


    太後的安排,幾乎打亂了自己的計劃。


    自己還想接著相國案一步步地消磨定安黨,卻不曾想太後竟會如此急功近利,要求自己盡早徹底重翻相國案。


    “陳千戶,太後陛下今日心情不錯,準是惦記著你的功績。”吳督主隨口恭維道。


    陳易隨口應了句謬讚,這些恭維話聽著高興,可他不知為何心無波瀾。


    他轉頭看向吳督主,開口道:


    “先不說這些,還是辦正事吧。”


    “什麽正事?”


    “相國案。”


    話音落耳,吳督主眼眸肅穆。


    “你想怎麽查?”


    吳督主問道。


    “從群臣查起,把事情鬧大,快刀斬亂麻。”


    陳易直接道。


    “萬萬不可…相國案牽連甚廣,若是如此,群臣必要進諫參你。”


    吳督主嚴肅地警告道。


    不曾想,陳易隻是淡淡一句:


    “就是要讓群臣進諫參我。”


    如果是一周目,自己肯定要謹慎行事。


    可現在,自己要下猛藥,要直接把林黨和景王府逼急、逼瘋,逼他們忙中出錯,最後畢其功於一役,一起死。


    說起來,這麽多天過去了,林閣老的功德箱應該聚了不少功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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