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晚飯還有很長的時間,舒知意和奈奈先逛了會街,然後又看了場電影,最後才慢悠悠地選了個椰子雞餐館準備吃飯。


    奈奈捂著嘴打了個很長的哈欠,揉了揉發酸的眼角抱怨道:“這什麽垃圾電影給我看困了,男女主的感情線像是流水賬一樣,宣傳片可不是這樣拍的,我要告他欺詐!”


    “舒舒你覺得呢?”


    舒知意正在用熱水給兩人的餐具做簡單的消毒,聞言她細細回想了一下:“劇情是有些平淡,但畫麵還是很美的。”


    電影講述的故事發生在芬蘭的冬季,所以場景裏總是出現大片的皚皚雪景,尤其最後一幕——玻璃小屋旁,緩慢的藍皮列車駛入白茫茫的世界,消失在粉色漸變的天際,確實夢幻浪漫。


    “轉眼就已經十一月了,不知道蕪市今年會不會下雪。”奈奈偏頭看著窗外,小聲嘀咕。


    “大概率不會。”


    在蕪市生活了二十幾年的舒知意對這事很有發言權,她托著下巴歎氣,“就算有雪也是小雪,第二天就化了。”


    奈奈突然想到了什麽,撩眼看她。


    “我記得你微信頭像就是一張下雪的海邊照片吧,那是你自己拍的嗎?”


    舒知意搖頭:“網圖啦,我還沒去過海邊呢。”


    “我說怎麽有點糊呢。”奈奈抻著脖子問,“怎麽不去啊,反正是自由職業說走就走唄。”


    舒知意低垂眼簾,含糊一句:“太忙了,等以後有機會吧。”


    沒一會,服務員端著一盆黑色的砂鍋放在兩人中間,交代道隻需要再煮幾分鍾就可以吃了。


    等待的間隙,奈奈忽然端起麵前的可樂,眼巴巴地道歉:“不好意思啊舒舒寶寶,上次讓你幫我接了那麽急的一單,也沒給你爭取到更高的稿費,我以可樂代酒向你謝罪。”


    舒知意也舉杯,輕輕碰了下,笑著溫聲回:“沒事,你這不是請我吃飯了嘛。”


    奈奈眯著眼,道:“還說呢,講好了要請你吃大餐,結果你倒好非要吃椰子雞。”


    她夾了兩塊雞肉放進舒知意碗裏,“愛吃你就多吃點,不夠我再給你點,十隻都行。”


    “可別,十隻下肚我明早可以不用定鬧鍾了。”舒知意停頓了一下,打趣道,“直接原地打鳴。”


    奈奈被一口湯嗆住,咳了半天才緩過來。


    目光中透著無語:“......好冷的笑話。”


    話畢她“嘶”了一聲,輕拍腦袋,然後從身側的包裏掏出一疊文件放在桌麵上,用指尖點了點。


    “瞧我這記性,正經事給忘記了。”


    “前段時間我們集團公開招聘簽約插畫師,給新的國貨全係列產品做包裝設計,我就幫你把作品集交了上去了,結果入圍最後一輪了,十選三。”


    舒知意募地怔住,抬眸不可思議地確認:“雲尚?”


    “對啊。”


    “你搞錯了吧。”


    “我自己的公司我能搞錯?”奈奈忽地失笑,努努嘴,“最後一輪的選題都出來了,人事部讓我轉交給你的,好像是要創作一個故事係列插畫,兩個月內完成。”


    舒知意應聲接過,翻開最外麵薄皮頁,內裏標題寫著故事係列的主題——


    《我們》


    半晌後。


    奈奈瞥見她的表情有些猶豫,出聲問:“是不想進雲尚?”


    “當然不是。”舒知意下意識地否認。


    雲尚集團的名聲她還是有所耳聞的。


    它最初是從房地產起家,後來經過不斷地發展和革新,加之一係列的收購融資,已經成為全國數一數二的集日用品、食品、醫療、物流地產、數字科技等諸多業務板塊的大型商業集團。


    任何一個插畫師都不會拒絕被這樣的企業簽約,機會來之不易,更何況負責的是國貨全係列的包裝設計,這在日後個人履曆上也將會是濃墨重彩的一筆。


    但。


    當初舒知意選擇辭職做自由職業,就是因為社交障礙無法適應坐班製,如果重回職場,還是無法避免這種情況的再次發生。


    而且她現在因為不怎麽出門,不可避免地靈感枯竭,也沒信心能夠創作出好作品。


    “既然不是。”


    奈奈用筷子敲了一下鍋的邊緣,語氣懶洋洋地說,“就別想那麽多,試試唄。”


    也是,試試又不吃虧。


    不是還有最終輪的選拔嘛,成功的話就當給自己事業上的挑戰,不成功也能多出一個故事係列的作品。


    思及此,舒知意把文件整理好,彎起眉眼回道:“謝謝奈奈了,這頓我請吧。”


    “一碼歸一碼,這頓是為了謝謝你幫我忙,肯定我請啊。”


    奈奈回絕,然後靠近眯著眼壞笑道,“倒是另一件事你確實該請我吃飯。”


    舒知意不解地抬頭,而後隨著她的視線落在自己的右手,中指上的鑽石碎冰麵被頂上的光照得透亮,像是零碎的星光被灑在大海之上。


    “你結婚了?”雖是疑問句,語氣卻是肯定的。


    舒知意頓了頓,視線慢吞吞地斂回。


    該怎麽解釋呢,關於莫名其妙地和樓下咖啡店老板閃婚這件事。


    她自己到現在都沒有緩過神來,太不真實了。


    “沒有,戴著玩的。”


    舒知意含混不清地把這個話題帶了過去。


    —


    和奈奈分別後,舒知意打了一輛出租車。


    上車後撈出手機,發現江栩淮半個小時前給她發了一條微信。


    【江栩淮:回家了嗎?】


    舒知意沒急著回,她盯著這個備注總覺得有些別扭,沒領證前和他隻能算是普通朋友,這樣的全名備注倒是正常,現在再看隻覺生疏,像是隔著些什麽。


    她點開他的頭像,戳進設置備注的按鈕,慢吞吞地輸入——


    老...


    下一個字還沒拚完,她兀地回神。


    這是在幹嘛?她是打算喊她老公嗎?


    舒知意紅著臉刪掉,重新敲鍵盤。


    江、江。


    江江。


    好像有些太可愛了,也不合適。


    再次刪掉,她眼眸遲緩地移動了一下,然後沉吟片刻,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地輸入。


    xu栩,


    huai淮。


    她看著聊天框上新的備注,栩淮。心裏跟著默念了一遍,然後倏地心跳錯拍,脖頸爬上淡淡的緋色。


    為什麽隻是去掉單單一個姓氏,就能讓她這麽緊張。


    【雲舒舒:我上車啦。】


    舒知意壓著心跳給他回複了信息,但卻有種說不上來的心虛,像是在偷偷幹什麽壞事。


    下一秒那頭就回了過來,也許一秒的時間都沒到。


    【栩淮:好,到家和我說。】


    【栩淮:注意安全,知意。】


    舒知意看著最後兩個字,愣了半晌。


    車窗是半搖下來的,她側頭把臉湊近,迎麵吹來的風揚起劉海,帶著初冬的冷冽和寒意,她卻仍覺得悶熱,恨不得這風再大些。


    心間那雜亂的鼓點正在胡亂地敲打。


    餘光捕捉到,窗麵的倒影上,她的唇角正小幅度地彎起,露出一側臉頰不那麽明顯的梨渦,裏麵溢著點點暈光。


    原來她在笑。


    可為什麽呢?


    或許是因為,


    他和她不約而同地,幹了同一件壞事吧。


    舒知意加深了唇角的笑意,想。


    —


    到家門口,舒知意正準備輸入指紋,對麵忽地傳來聲響。


    “舒舒你終於回來了,快救救我吧!”


    時妍正牽著狗繩站在對麵口,垂喪著臉看著她。


    小狗見到舒知意,猛地掙開狗繩撲了過來,挨著她的腳邊轉圈邊親昵地蹭來蹭去。


    自從上次舒知意給時妍送完咖啡,兩人就變得熟絡了起來,時妍會時不時送些好吃的來給她,順便在舒知意家裏蹭晚飯。


    小狗獅獅也會跟著一起來,一來二去狗狗也把舒知意當成了第二個主人。


    舒知意蹲下身揉揉獅獅的腦袋,順勢把它抱在懷裏,起身問:“怎麽了?”


    “我剛才臨時收到通知要出差,今晚的飛機,我認識的來兩家寵物店寄養都滿了,其他店我又不放心。”


    時妍手掌並攏搓了搓,可憐兮兮道,“能不能把獅獅放你家兩天啊,就每天帶它溜兩趟,再喂點吃的喝的就行。”


    “我當什麽事呢。”


    舒知意輕笑著說,“再放久一點也沒事,我很喜歡獅獅的。”


    小家夥像是能聽得懂一般,話畢用鼻子拱了拱她的手,撒嬌地來回搖尾巴。


    乖得不行。


    時妍已經收拾好了行李箱,舒知意也就沒回家,跟著她一同下樓準備帶獅獅在小區裏玩一會。


    小狗像是一天沒出門了,撒了歡地往前衝,小小的一隻力道卻挺大,舒知意被它扯著好幾次差點摔倒。


    好不容易到了一片草地,它才終於停下,邊聞邊抬爪到處留下氣味。


    “獅獅?”一道聲音從背後傳來。


    聞言舒知意轉身,一個穿著棒球服的男生牽著同品種的博美往這裏走來。


    獅獅顯然認識他的狗,兩小隻挨在一起來回轉圈圈。


    “它們兩經常一塊玩的。”


    男生出聲解釋,抬眸看清舒知意的臉後怔了一下,笑著問,“你是獅獅的?”


    “我是它媽媽的朋友。”舒知意隻和他了對視一秒,而後匆匆移回目光。


    男生點點頭,並不想就此結束話題。


    他又問:“你也住這個小區?”


    舒知意輕輕地嗯了一聲。


    “那你住——”


    話還沒說完就被舒知意的手機鈴聲打斷,他輕笑示意她接。


    舒知意垂眼看了眼屏幕後,後背僵了一瞬。


    是江栩淮打來的視頻電話,她剛才忘記和他說已經到家了。


    怕他擔心,磨蹭了幾秒還是接通了電話。


    屏幕裏兀地出現兩張臉,舒知意有些不習慣,顫了顫眼睫,怔住。


    “你在哪兒?”


    江栩淮似乎在外麵,周圈昏暗一片,語氣有些焦急。


    “對不起我剛剛忘記回你消息了。”舒知意摸摸鼻尖道歉,然後把鏡頭翻轉,掃了一圈周圍,說,“我已經到小區啦,在幫鄰居遛狗。”


    聽到這話,江栩淮幾不可察地舒展了眉目,心定了下來。卻在鏡頭裏瞥到一抹陌生男生身影後,又緩緩重新蹙起眉心。


    “我也在樓下,你別動,我來找你。”


    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兩分鍾後,舒知意果然看見了江栩淮。


    他大步向前,眼簾下深邃的眸光緊緊鎖著她。


    來到身側後,從手上拿出一條紅色針織圍巾,輕柔地套在舒知意的頸部,然後一圈圈地纏繞,直到隻露出她的鼻尖和眼睛,才溫聲說:


    “出來遛狗要多穿點,晚上很冷。”


    邊說還邊揉了揉她的頭。


    兩人挨得太近,舒知意下意識地屏息,垂下眼睫回。


    “知道了。”


    兩人間微妙的氣氛讓一旁的男生有點尷尬,他輕咳一聲正準備開口,江栩淮突然挑眉掃他一眼,兩人視線相交的片刻男生莫名地卡殼,話又吞咽了回去。


    明明麵上沒什麽神情,卻讓人不自覺地感到發怵。


    江栩淮淡淡地收回視線,薄唇勾起:“知意,介紹一下這位吧。”


    隻是遛狗遇到的,這也要......介紹嗎?


    舒知意停滯了片刻,還是點點頭:“這是時妍之前遛狗的朋友。”


    然後她轉頭對著男生說,“這是——”


    怎麽介紹江栩淮呢?


    說是丈夫?先生?老...公?


    哪一個稱呼她都有些,說不出口。


    於是她換了個說法:“這是,江栩淮。”


    聞言男生懵了一下,江什麽淮?


    江栩淮的目光暗淡了下來,嘴角的弧度變得有些冰冷,對著旁邊揚揚下巴,補充一句:“這狗的姨夫。”


    姨夫,顧名思義,小姨的丈夫。


    男生立馬了然,幹笑兩聲牽著狗快步離開。


    男生離開後,場麵凝滯沒人說話,兩人無聲地僵持著。


    舒知意抬眼看江栩淮,察覺到他有些情緒不佳,雖然不知道為什麽,還是想下意識地道歉。


    “那個我——”


    “我剛才——”


    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停下。


    氣氛有些許壓抑。


    須臾後,江栩淮輕輕歎口氣,聲線不再繃著,沾上些淺淡的委屈。


    “我知道你想慢慢來,但是我也不希望你向別人隱瞞我和你的關係。”


    “算是我的私心吧。”


    舒知意立刻明白過來他的意思,想解釋但嘴巴張了又閉合不知道怎麽解釋。


    “如果你覺得實在突兀,那就和別人說我是你男朋友。”


    江栩淮將她手裏的狗繩換到他的左手,而後十分自然地,用右手去牽她。


    他的手掌寬厚帶著點冷意,指腹輕輕地勾了勾她的指尖,嗓音溫潤微啞,“好嗎?”


    月亮殘缺,光也微弱。


    路燈下橘黃色的光束偷偷親吻旋轉的塵埃粒子,兩人目光短暫地交匯,女孩大膽地踩了踩他的影子。


    舒知意用手指按了一下他的手掌,小心翼翼地回握,下一秒就被捉住,沿著指縫被他強硬地變成了十指相牽。


    她把臉又往圍巾裏埋了點,嗡著聲小聲地說。


    “知道啦,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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