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衣影打斷了他們的對話,說:“既然你說這是遺傳病,那其他人也得過?”許勳說:“對呀,每隔幾個月都有人犯病。西屋就是給病人住的地方,現在住在裏麵的有三四個,下個禮拜都差不多能好的。”衣影笑了笑,對飛廉說:“還真是一種奇怪的病。別人家的家務事,別人最清楚不過了,我們走吧,不打擾他們休息了。”那之後,許勳帶兩人去吃飯——去許家自己開的一間小飯館。他想帶煤老板試吃一下農家樂,好好談談做生意的事情。他們進了一個包間,衣影讓把窗簾拉上了,於是三人得以安安靜靜地吃一大桌盛宴。老實說,飛廉覺得他們家菜做的一般,而且特別的鹹,吃一頓飯要就著兩大壺的水來喝。但衣影讚不絕口,說:“我吃過那麽多家米其林,人家花了百多年改良的配方,竟然還比不上這裏一頓飯,真是民間出高手啊!”飛廉都震驚了,懷疑地又嚐了一口菜,然後才確信:衣影的演技才是真正民間出高手,登峰造極、爐火純青!衣影一邊誇還一邊吃,完事之後剔著牙,對笑容滿麵的許勳說:“不行,必須要賞。我好久沒有吃過這麽好的東西了。”正當飛廉駕輕就熟地準備掏紅包的時候,衣影忽然說:“你去廚房打賞廚師,我這邊暫時用不著你了。”他比了個手勢,飛廉立刻心領神會,一言不發地出了門,守在門口。這時的包廂內,隻見衣影掏出手機就來了一個銀行轉賬。片刻後,許勳瞪著自己手機上發來的入賬短信,不敢置信地問:“真……真的很好吃嗎?”衣影說:“我這什麽舌頭,你還不信我?!”許勳連忙道:“信,當然信!”衣影又道:“當年我在世界唯一一個六星餐廳吃飯的時候,覺得人家做的鬆露挺地道,就把廚師叫出來挨個打賞。好家夥,你猜出來了幾個人?”許勳道:“幾個?”衣影說:“負責采的,負責挑的,負責擺盤的……一溜十個人站在我麵前,你數一下。”兩秒後,許勳雙眼放空:“一、二、三……”等飛廉再走進來的時候,許勳已經成功被催眠了。在許勳的眼前,隻見衣影身著祭祀長袍,頭戴冠冕,長發翩然如瀑,眉心有一點南明離火道印,端坐在太師椅上,神色淡然但氣質卓然——這就是許勳心目中最權威的形象了。然而,在飛廉的眼裏,衣影就是個正在瘋狂往嘴裏灌水的男人。衣影喝完一杯,直吐舌頭:“這什麽破農家菜也太鹹了吧!錢丟水裏還能聽個響兒,真投資這農家樂那是連聲兒都沒了!”“鹹你還吃。”飛廉好笑地說,“為了演戲也是拚了。”說著,他自動找來了水壺,給衣影的水杯重新倒滿。衣影一口氣喝了兩大杯水才換過勁兒來,對許勳說:“交代一下你們的家族遺傳病。”許勳仍自愣愣的,說:“道長,我們沒有遺傳病,許家……是被鬼魂詛咒了呀。”“噗!”衣影險些噴水,扭頭對飛廉說,“你看,這裏又有一個不相信唯物主義的。”飛廉道:“你就先聽他說完吧!”正在催眠狀態下的許勳對飛廉毫無反應,自顧自地繼續說道:“道長,說起來也很奇怪,從幾年前開始,我們這裏就開始陸續有人發病。這種病一開始也就是發個燒,但是到後麵人就會吐血,然後起不來身子;送到醫院裏去看,醫生會先說什麽什麽衰竭,然後在醫院裏治。治個幾天吧,病沒看好,醫生也說不出所以然來,錢花掉了,人照樣會死。後來,我們就幹脆不送去醫院浪費錢了。”衣影道:“所以你們就去找‘道長’了?”“我們找了幾個老中醫,都看不出所以然來,隻能用藥吊著命。可是命也吊不了幾天,家裏的老人說這個是中邪了。”許勳道,“我們又先後找了兩個道長,一個和尚,經都念完了,有一個還讓我們用鹽水把家裏裏裏外外都擦了一遍,但生病的人還是救不回來。而且……他們還惹怒了鬼,鬼決定要懲罰我們,讓家裏每隔一段時間都要生這個病死人,而且還專挑男娃子!”衣影和飛廉對視了一眼,感覺後半段終於說到了重點。衣影饒有興趣地問:“這個鬼長什麽樣子?你怎麽知道他被惹怒了?”“我知道,一定是那個姓顧的騙子。”許勳說,“他自己病死了,還遷怒我們,詛咒我們生那種病。我看見過他!我們都看見過!剛開始有人生病的時候,家裏輪流守夜,都看見過姓顧的,已經變成了個不人不鬼的怪東西,在地上爬著走。”衣影追問道:“有沒有照片?”許勳說:“我們不敢拍照,怕看照片的時候,被鬼抓到。”衣影便又說:“你們生病,未必和這個姓顧的鬼有關吧,為什麽這樣肯定是他在作祟?”“因為他生前就是個騙子。”許勳說,“騙我們說有一種怪病,然後就讓我們搬出祖宅——我許宅傳了這麽多年,祖宗香火這麽旺盛,怎麽可能會有病氣過給子孫呢!我們把他趕走,他也不走,就賴在這裏;幾個小輩的比較年輕,把他打了一頓……後來不知怎麽的,他就病死了,把事情都怪到我們頭上來了。他變成那個怪東西以後,半夜陰氣最重的時候,就經常爬進來吸人精氣。凡是他看過的人,後來就都病了,過不了幾天,也就都死了。”許勳的陳述差不多就是這些了,後麵隻是補充了一些細節。他說完,衣影就打了個響指,讓他昏昏沉沉地睡去了。等他醒過來,就會忘記掉這一段記憶。飛廉試著分析道:“看起來,似乎是那個姓顧的人和許家發生了摩擦,還動了手。之後他有可能是病死了……嗯,不對,可能是發現了某個秘密,然後自身的形態發生了改變,於是到許家來進行複仇?許陽等人的病,也許是他的秘術造成?”衣影聽完,麵無表情地鼓鼓掌。飛廉一喜:“你也這麽覺得?”“不,我是在恭喜你有了一個進步:至少這次有堅持唯物主義世界觀。”衣影道。“……”飛廉道,“那你看出什麽了?”衣影說:“我看出這個人愚昧而且固執,落後而且自大。他說的話你要打個折扣,這樣說吧:他們家有人生病了,他們舍不得花錢給醫院,就自己找土方子治。有個姓顧的跟他們鬧過矛盾,他們蓄意把人給打了,多半打得傷勢太重人還直接死了,於是他們一直擔心姓顧的死後回來找自己複仇,就又找了一堆道士,畫了不少符。”飛廉問:“可是,姓顧的死而複生,許家人一一患病,又要怎麽解釋?”衣影喝了口水,言簡意賅道:“多半是投毒。”聞言,飛廉從瞪大眼睛的好奇寶寶,瞬間變臉,變成鐵麵無私的冷酷保鏢:“今天不準吃晚飯!去驗血!”衣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