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說許平又有什麽好呢?他這人性格內向、不懂得與人相處、人又出奇的自卑,以你宇少今時今日的地位,何苦要糾纏著這麽一個平凡又不出色的人不放?”舒宇苦笑道:“你說的我都知道,隻是我和他的事……”舒宇沒有再說下去,他歎了口氣,道:“你也是二十多歲的人,應該也經曆了那個年代,當時我家裏實在被批鬥得不行,我就瞞著大人偷偷跑到鄉下,原本以為插隊會過得好些,可是我是偷跑出來的,沒有正式身份,自己年紀又小、又不會做農活、一點生存技能都沒有,如果那時不是許平好心收留我,又像對弟弟一樣照顧我,我也活不到今天。”原來如此。隻是那應該是恩情而不是愛情吧?“如果你是感激他就應該像對哥哥一樣對他好,而不是要以身相許。”我提醒他道。舒宇搖搖頭,道:“你不懂,算了,就當我沒說,我找你是想問你,你剛才究竟跟許平說了什麽?”我不懂?我當然懂,雖然我沒經曆過文革,但那些文革時代的傷痕文學我看多了,我當然明白你舒宇是怎麽想的。“一個少年背井離鄉,在陌生而孤單的環境,有一個人對你那麽好、無微不至的照顧你,又是情竇初開的年紀,愛上對方也是可以理解的,隻是這感情終究隻是鏡花水月吧?因為那是一個被扭曲的特殊年代、人與人之間也是被扭曲的特殊感情,一旦恢複正常,感情也應該隨之淡化。為何你就是這麽執迷不悟呢?”舒宇沒想到我會說出這樣的說話,看著我許久才道:“既然你想得那麽透徹,你應該明白,感情從來都不是收發自如的,我對許平的感情已經有十幾年了,即使是假也早已成真,甚至在我的心裏落地生根。”“恐怕你是因為得不到,所以才會這麽執著吧?如果你已經得到他了,你還會那麽寶貝他嗎?”“夠了,這是我的私事,與你無關。”舒宇冷笑道,“你上車就為了跟我說這些廢話?”“我要問清楚才允許你接近許平,我要保護他,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他的!”舒宇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你是什麽意思?難道你喜歡許平?”“這怎麽可能?許平他是我父……朋友啊。”好險,差點就露陷了。“你這朋友也夠有意思的,”舒宇顯然不相信我的話,“我警告你不要對許平動心思,哪怕他喜歡你,也不準你動心!”“你可以放心,我已經拒絕他了,”我無視舒宇臉上的表情,繼續道,“我說過,我不喜歡男人,也反對同性戀,所以不要以為我拒絕了許平,你就有戲,或者我不會擋你的路,除非你有本身讓許平也愛上你。”其實我說這話,已經對舒宇作出讓步了,以前我對同性戀是絕對厭惡加絕對禁止,哪怕雙方是兩情相悅。但我現在已經有些看開了,因為媽媽的信讓我明白到:兩個人一起,感情才是第一位的。如果沒有感情,哪怕是一起了也會分開,而且後果還很嚴重。這天底下怨偶還少嗎?加上以爸爸這樣的性格,別說要女人愛上他了、就連認識女孩子都有些困難。除非是接觸得很多,認識很久了,比如像鄧阿姨那樣,才有愛上的可能。隻是,我記得鄧阿姨的丈夫好像是我讀大學時才死的吧?那還有多少年啊!舒宇他除了性別不符合要求外,其他一切都好,而且他又那麽愛我爸,如果我爸也愛上他了,這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隻可惜舒宇顯然對我的話很不領情,他冷冷道:“許平一定會愛上我,至於你,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兩吧,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麽辦法擋著我的路!”話不投機到這份上我也不用等舒宇開口趕我下車,自己主動將車門打開準備下車。“等一下,”舒宇突然道,“你是不是準備回到沈聰那裏?”我有點驚訝的看著他:“你怎麽知道的?”“這有什麽難猜的,”舒宇笑了笑,道:“隻是我要提醒你,我不告訴沈聰你在這,不是想借此來要挾你,而是因為我摸不透沈聰對你的想法。”“哦?”我又坐回車上,問道,“此話怎講?”“你走了以後,沈聰的反應有些奇怪。”舒宇沉吟道,“沈聰這人在感情方麵對誰都是淡淡的,像這次這麽在乎你我還是第一次見,所以我有些猶豫,不想你回到沈聰身邊。”“你是說沈聰喜歡我?”我吃驚道。“現在說喜歡還為時尚早,但我必須扼殺這樣的可能性,”舒宇盯著我一字一句道,“如果他真愛上你,那你就會成為他的弱點,這對沈聰來說太危險了。”我笑了:“姑且不論沈聰是不是喜歡我,閣下也未免太杞人憂天了吧?沈聰也是人,喜歡上別人不是很正常的事嗎?如果這也是危險的話,你總不能讓他一輩子都不談戀愛吧?”“沈聰跟別人不一樣,這你沒必要知道,你隻要記住跟他保持距離就好。”“那你想怎麽樣?”我被舒宇弄糊塗了,“你是不想讓我回去嗎?”“就算我不讓你回去,沈聰找到你也是遲早的事,我隻是想讓你記住今天你對我說過的話,你不喜歡男人,也反對同性戀,所以千萬別愛上沈聰、也別讓沈聰愛上你!”“沒問題。”我不假思索道。“那我就放心了,”舒宇說完發動汽車,“我現在就送你過去。”也好,省得我打的,這年頭找輛的士估計要等半個小時。到了沈聰的公司樓下,舒宇道:“你先上去吧,我把車停好再上去。”“好。”我下了車,走進辦公樓,沈聰的公司在十三樓,電梯門打開後接待員小李見到我嚇了一跳,道:“徐特助,你回來了?”“是啊,”我的臉有些訕訕,之前沒考慮那麽多,現在發現當初自己這麽一走了之還真有點不負責任,畢竟自己也是公司的一份子。“聰少在裏麵嗎?”“在,”小李笑道,“雷少回來了,正在裏麵和聰少說話呢,你等一下,我通知聰少你回來了。”說完小李便撥電話。我站在一旁等候,心想:真是什麽都趕到一塊了,顧雷居然也回來了,也不知道沈聰會不會見我……正胡思亂想,小李已經放下電話,對我笑道:“徐特助,聰少請你進去。”我道了聲謝,站起來一步步走到沈聰的辦公室門前,敲了一下門,然後深呼吸了一口,推門走了進去。沈聰還是老樣子,一張撲克臉看不出一點喜怒哀樂;倒是坐在他對麵的顧雷回頭看了我一眼,眼神十分古怪。“聰少、雷少。”我恭敬地朝兩人打招呼。“坐吧。”沈聰朝我頷首道。我拉開顧雷旁邊的椅子坐了下來,打算等沈聰開口再見機行事,誰知沈聰根本不說話,顧雷也難得沉默。我隻有先開口,道:“聰少,對不起。”“哦?你有什麽對不起我的?”“我當初不該在香港不辭而別。”“那你現在為什麽又回來了?”“想通了,就回來了。”“你說說,你想通了什麽?”沈聰語氣一直都很平靜,彷佛是隨口說著,但我知道,能不能得到他的原諒就要看我怎麽回答他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