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幅畫裏的時照,都美的驚人。這是時照第一次認認真真欣賞畫裏的自己,有別人在,他肯定不好意思多看幾眼。時照不得不承認,他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這是尤利安眼中的他,時照不由地伸出手指輕觸畫紙空白的部分,奇怪的是,明明是空白的部分,卻有些許白色的顏料落在了他的手上。時照趕緊收回了手,唯恐自己的觸碰會對畫作造成損壞。時照揉了揉手指上的白色顏料,湊近了畫紙,發現不到近處看,根本看不出白紙上有這樣的顏料,這是為了保護畫紙塗上的材料?可保護畫麵的材料不該是上光油麽?時照在畫室轉了一圈,其他畫作上,同樣存在著這種“隱形”的白色顏料,他有一種預感,畫上藏了些什麽!畫室中,除畫作外,還有一盞倚靠在牆邊的長條形豎燈,時照想了想,走過去打開了那盞燈。燈光是奇異的紫色,在紫光燈下,時照手指上沾染的白色顏料,被照成了類似熒光的藍色。隱形的顏料有顏色!時照索性關掉了畫室裏的日光燈,僅用紫光燈來照明。當他抬眼時,眼前的畫麵令他怔忪在了原地。如果說原先的畫麵充滿了聖潔的氣息,那麽此刻他看見的畫麵,隻能用墮落、頹靡、陰暗、詭異等詞匯來形容。發光的藍色顏料在畫紙上繪出了截然不同的畫麵,上帝不再慈祥溫和,他長出了尖利的獠牙和惡魔的長角,背部展開了巨大的羽翼,包裹住了畫中的青年。地麵上不是青草,龜裂的土地中流淌出了地獄的岩漿,粗壯的毒蛇鑽出了草叢,蝙蝠在空中盤旋,長著鷹頭的怪物撕扯著自己的手臂……腹下有尖刺的海怪、扭轉頭顱的貓頭鷹、吞吃嬰孩的婦人、斷首的軀體、燃燒著的火焰……無處不在的邪惡侵蝕了畫麵,唯一不變的是畫中的青年,他的美好在周圍事物的映襯下,反倒成了畫中的異類。是被獻祭的“天使”?亦或是被同化的“惡魔”?他像是凝望著深淵,又像是深淵凝望著他。時照兩手抓緊了手臂,他感到有無形的冰冷的東西攀爬上了他的身體,繞過他的頸部,向他的四肢蔓延著,他的呼吸緩慢的快要停止,咬緊了牙關仍能聽見齒間發出的細碎咯吱聲。他在發抖。每一幅畫上的惡意,都讓時照心驚。這是……尤利安的畫?埋藏在時照心底的不安和恐懼,像雜草般瘋長了起來。尤利安,他真的了解尤利安的靈魂嗎?突然,門鎖被打開的聲音傳了過來,時照“啪”地關上了紫光燈,急急忙忙跑出了畫室。尤利安從門外走來,這個白金發的青年,對時照露出了美麗柔和的微笑。“怎麽了,你的臉色好蒼白……”尤利安抬起了手,冰涼細長的手指撫上了時照的臉頰,“是哪裏不舒服?”作者有話要說:十兆小可憐總是在不該發現秘密的時候發現秘密←w←第五十五章 那種感覺又來了, 時照感覺自己就像被冰冷的爬行動物纏上了一般, 寒意浸入了身體,身體沉重的嚇人。“我好像感冒了……”時照撥開了尤利安的手指,不知是不是錯覺, 他從尤利安的指尖隱約聞到了一絲血腥味兒, 這讓他的身體更冷了。“感冒?”尤利安那雙眼睛定定地注視著時照,就在時照被看得渾身不適時, 尤利安發出了一聲歎息,“果然不該讓你睡在沙發上,今晚睡床吧。”“什、什麽?”時照瞪大了眼睛,他還沒來得及拒絕,尤利安就穿過他向浴室走去。“我去洗個澡,今天真是太累了。”時照看著尤利安走進浴室,心裏亂成了一團。他知道尤利安有些不對勁,那種支撐他留下的念頭在剛才就動搖了, 他想離開, 他還得去找安格斯要回支票,畢竟那是尤利安的錢,他不能欠了錢走人, 不然就和騙子沒兩樣了。也許是受到前麵幾段感情的影響,時照在察覺出男友的異樣後, 第一反應是逃離。是該下個決定了。時照沒多猶豫,打開房門,走了出去。然而沒等他走多遠, 比爾他們幾個孩子就攔住了他。卷發的比爾拽住了時照的袖口,一臉疑惑地問道:“天使哥哥,你去哪裏呀?”“這麽晚出門,尤利安會擔心的。”迪克站在時照身前,搖晃起手指,“晚上不是該好好休息麽?”一邊的哈瑞斯提了個意見,“我看尤利安剛回來,哥哥你要不等等他一起出去?”“不用,我出去一會兒就回來。”時照原先沒覺得孩子們有什麽不對,可他說完這句話後,這幾個孩子一個都沒讓開,全部緊跟在了他的身邊。“我們跟你一起去。”孩子們的想法很明確,他們不想讓時照一個人出門。當一個疑點出現時,你會發現身邊處處都是疑點。時照現在就是這樣,他沒法把孩子們的行為看作是好意,他甚至開始懷疑,這些孩子是不是尤利安安排看住他的“監視者”。不止一次了,每當他出門,時照總會碰上比爾他們。之前時照沒在意,是因為孩子們不上學,在附近閑逛撞上他挺正常。但這是晚上,比爾他們理應回到自己的住所,卻仍能在這種情況下跟上他,並且明顯沒把他的話當回事,時照對此產生了相當糟糕的聯想。假如尤利安有問題,那麽被尤利安資助的孩子們,是不是同樣有問題?“你們不要跟著我了。”時照低斥道,壓抑的不安使他的心緒極為煩躁,“我不需要別人跟著!”“我們是為了保護哥哥。”比爾不為所動地貼靠在時照的旁邊,“哥哥你生氣了?”“……”時照拿他們沒辦法,孩子們要是知道他去了哪裏,一定會告訴尤利安,到時候他要離開的事就紙不包住火,尤利安會有什麽樣的反應……時照能夠預料。會像上次那樣,一聽到他要離開,整個人都性情大變……時照暫時放棄了出門的打算,他轉身走回了屋內。透過窗戶,他看到那幾個孩子,笑嘻嘻的對他揮了揮手。時照一把拉上了窗簾,他對孩子們已沒了半點好感。不能出門,那就隻能打電話了。時照走到角落處,一撥通安格斯的電話,話還沒說,兩條長長的白皙的手臂從他的身後伸了出來,那兩條手臂緊緊地環住了他的腰,隨後他整個人被擁進了一個沾滿水汽的冰涼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