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邊再無親友無牽無掛,心心念念也隻有你一人,在這世上孤單單找你五百年。你不承情,還怪他沒本事嗎?”“你們說他孤獨,天下誰人不孤獨。孤獨便要去死,那天下豈有活人!”嗤笑一聲,南衡憤然起身,指著伊墨問道章“你也曾一人孤單單活了兩千多年,你如何不去死?”“他無牽無掛。難不成還是我的錯?”“他無牽無掛是因為你。”他對伊墨道章“你隻顧著自己那點私情,他成年後不放他一人出門闖蕩,帶在身邊守護如雛鳥。”“你將他當做沈清軒離世後的唯一安慰,不放手讓他結交友人,甚至修行同袍都不曾結識一個。”“所以他除了親人,再無旁人。”“這是你的罪孽。”“而你,”南衡轉過頭看著季玖,語氣凜冽如同刀鋒章“明知自己一介凡胎,擔當不起養育他的責任,卻執意將他抱養長大,那時你身邊就有一條修行兩千多年的蛇妖,不會不知道妖有妖道。卻執著不放。”“你是救了他沒錯,為你一己私欲,你也毀了他。”“伊墨應該告知過你,狼族堅貞排外,卻對同族幼崽極為看護,即使他半人半狼,成年前他也會得到很好的照料。”“所以他本該被送去狼妖密林,和同族一起修長生道,學習如何排遣雜念和寂寞。”“而你為了達成和這老妖蛇共同養育一個孩子的欲念。貪婪的捆綁住他。”“如今還敢說他無牽無掛,無親無友,是因為我?”“簡直荒謬至極!”“夠了。”伊墨開口打斷他,嗓音低沉地道章“我們明日便去輪回。”伊墨話音落下,南衡也不再說話,話說的太難聽對誰都不好,即使他本意還有更難聽的話在後麵,也不打算說了,算了罷。有什麽可與他們計較的,不過是一隻小妖一個凡人,現在還是兩個陰鬼的形態,就算大動幹戈又如何,他隻消去上清宮飲一天的酒,他還清清楚楚記著他們,他們卻早已忘了他是誰,又有些什麽意思。沒意思的很。他們什麽都不懂,他不能責怪不懂的人。南衡歎息一聲,重新坐回去,將兩人杯中斟滿美酒。“若要輪回必先飲孟婆湯,往後誰也不認得誰。你們願意?”季玖不接茬,低頭想著自己心思。“挺好。”伊墨接過話章“沒什麽不滿意,況且還有三世姻緣,重新相識也有趣的很。天天在這見不到光的地府,看來看去都是那些鬼臉,死的一點新意也無。若不是有人陪著,我早已厭煩的自己魂飛魄散了。”他一邊說著一邊看季玖,許是被刺激的狠了,這人垂著頭也不知琢磨著什麽。心思周遊在何處?伊墨懶得去猜了。當個鬼也不能寬心,心這麽重,隻能指望多喝幾碗孟婆湯改改性子。“也可以當鬼修。”南衡說。“做人很好。”伊墨拒絕了。生命短暫,活一輪也不過百年,知道自己生命有限,方會努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短短百年也能活的精彩紛呈。他是修煉過的妖,知道壽命太長的滋味。一切都是虛空,一切都是虛妄。“不過地府還是有熱鬧看的。”伊墨同他閑談道章“那些人間修行的道術們,仗著有兩件師傳法寶,時常闖進來。”“這些修行子弟倒是還有些名堂。”南衡說,又冷不丁道章“你若教好兒子本事,難道還如不這些凡夫俗子嗎?他連闖都不曾闖過。”“我怎知教他本事是要用來闖地府的?”伊墨有些好笑章“你修行難不成就是為了去什麽地方尋人?”他說的也在理。隻是算起來也快滿千歲的狼妖,本事還不如人間隻修行三五百年的凡胎,著實是丟人。南衡想了想還是不予他計較,回答道章“我不記得為何修行,隻知道下界曆劫多次。隱約也尋過誰,想不起來了。”“你修行多久?”伊墨有些好奇。畢竟自己從蛇到人又到鬼,也有三千多歲,可源於性情薄涼的緣故,從未認真了解過修行事宜。隻是當對方皺著眉頭,冥思苦想後回答記不確切,最後一次數自己的年齡應該是七萬三千多歲時,伊墨便什麽都不想知道了。如果他是隻老妖蛇,眼前又該是什麽,與他比起來,三千多年見識的他也不過是條小蛇罷了。“你這把年紀,還要和沈玨過不去,五百年不見麵。有甚意思?”伊墨道章“心眼比我還小,如何成的神?”南衡說章“你就是不信他是自己蠢死自己。”“但他確實是蠢死的。”南衡決定要打破他們的自欺,說道章“三十二重天之上,天上一日,人間百年。”見到伊墨難得露出愣怔的神情,南衡自己也想歎息章“我原就在靈界修行,已有五千多年不曾歸位,感知劫難將至便下了界。歸位後的事物一樁樁理完,三天已過。道友來慶,上清宮請去議事,又是兩日。”“你們倒是隻為他尋覓的那五百年鳴不平。”南衡哼笑一聲,唇角揚起帶著一絲無奈章“哪知於我來說,不過五天之後,他便一言不合憤而尋死。”且到死還覺得自己受了天大委屈。可不是,這些人都覺得自己受了天大委屈,萬事都是他的錯,樁樁件件都要從他身上討要回來。六界之中,凡有些性靈的生物,都覺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讀書人委屈自己不得明誌,種田人委屈自己窮苦至死,黃花閨女委屈自己許了個混帳人家,妖物委屈不如人類精彩紛呈,人類委屈不如魔物可以肆無忌憚,魔族委屈不比神族高高在上…就是這麽無窮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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