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翁薛渠伸出枯瘠的手,攥住了子嗣握著褲腿的手。薛景以為父親已寬恕,目中閃現一抹欣喜,但隨即老翁甩脫那隻手,道:“知過?諒你尚渾渾噩噩,不知何處犯錯。四肢健全,竟活得如落魄之人,你兄離去自力更生,怎至你今時今日?”


    薛景愕然後抬首,直視薛渠眼眸,卻發現無絲毫親子之情。聞老翁提及兄長,終捺不住齒間恨意:“父,原來始終不認我為子,自小至大,何時關心過我!兄離薛門,隻剩孩兒,而爾對我冷漠如初,雪兒出生,即攬於懷,親自養大,昭告世人以傳家財。我!我於爾何地!”


    男子目光熾盛,雙瞳燃燒著仇恨烈焰。此刻,薛柔終於懂其不獲疼愛的原因。


    諷刺的是,他恨她,覬覦那家族產業。不,他的內心深處或是揣摩著,待她一死,薛渠將無所匹敵。縱再生子女,亦無法耗費心力扶養成年,隻餘薛渠獨撐家道……心驟寒,薛柔想到為何趙夢與薛景壯年無後,怕是有顧慮於新兒遭父親掠走繼位吧。


    嗬,這隻是猜測,然而此時觀薛景恨意洶湧的目光,薛柔覺得此非空穴來風。


    薛渠看著這個兒子,記憶紛飛而起。


    難道薛景自以為,因生他的時候母親難產,所以他被冷漠以待嗎?何其嘲諷,甚至將憤懣加之薛柔之上。


    薛老翁猶記幼時之景,那時薛景七歲而已,已學會了詆毀薛楠,時常抱怨哥哥侵犯他。起初薛渠以為薛楠欺負弟弟,懲戒數回,但薛景的抱怨日增,使薛渠心生疑竇,遂裝監控,直至發現薛景寧願磕頭破血,陷害薛楠。誰能信七歲童子存如此仇恨。


    再長大些,他商業無天賦,軟弱且狡黠,總在薛楠背後做手腳,私藏重要文獻,妄圖令薛老翁失望於長子。


    自發覺薛景用心險惡,薛老翁深感失望,自然不可能交與其家業。哪知,他的心思日益狂妄,直至鑄成不可挽回的過失。


    薛老翁望向仍指責偏見之子,聲音滄桑而疲憊:“那你就說,楠兒之車禍是否與你有關,泄露他病況的又是否是你。”


    喧囂戛然而止,薛景怔立,麵色瞬息萬變,最後低首,搖頭:“不解大人所指,車禍隻是巧合,如今欲除我而後快,任何事都可安插於我。”


    “嫁禍?”薛渠的笑意混含苦楚,“漠視你,盼能省視自我,沒想你心竅益狹,無力外界一戰,僅知謀害小楠。你以為此事能掩得天衣無縫?”


    他追查線索揭露薛景時,恨不親手製裁這個兒子!然而……


    “可知楠兒離家緣故?全為保護你,我本打算揭示鐵證送你終身牢獄,卻讓楠兒將一切交予你。爭執間,我與楠兒針鋒相對,而你竟散布病情,讓人嘲笑他是廢物!薛景,真為父之賢兒。”


    說到此處,語氣驟寒,多年的壓抑讓身軀微顫。薛景猛然抬頭看向薛渠,圓瞪著眼,難以置信。


    怎麽可能,薛楠竟然會這般寬容?人各有私,薛楠非聖賢,怎會知情下仍舍家族之業給他,又非仁人誌士。


    盡管如此,他對薛渠的目光洞悉無誤,深知父親無須欺騙。若此確然,那麽自己散播消息的行為,豈非……


    “不錯,起初也曾心慈,若是你確對此位癡迷,就予你罷。然而你不曾放過楠兒,此事讓我堅定你不可為薛家長子,不能承繼家業。楠兒傷透心,故離此遠去。而我一誕生便緊抱雪兒,實為擔憂你會教出與你一般的孩子。卻不曾想,即便是親子,你也能怨,亦可恨!”


    薛渠神色蒼涼,他在商場縱橫無人敢忤逆,哪知親子竟令他痛心疾首……


    薛靖猝然臀部落地,目瞪口呆,他自度人心,竟未料到薛楠會有此一舉,更未曾設想自己陰黠之性導致他數失繼位良機。


    他啞然無聲,薛渠微微搖頭,語氣冷漠,“你自行離去,往後不再有你這個子嗣!”


    薛柔凝視身旁的薛楠,難以置信過往之事,難怪薛楠甘願自拔薛家,實乃被胞弟重創心靈,卻不願骨肉相殘,故主動離家,而薛靖至今尚未懊悔。


    薛靖尚在堂中嗚咽,然老翁不再聆聽他的懇求,吩咐仆人將他拽走。仆人們掩鼻而望,眼底盡是鄙夷,頗費周折方擺脫薛靖,男人滿手汙穢,狠狠攀著門檻,欲逃離,終被他人逐一扯動強拽而去。


    直至刺耳哭喊不複聞,薛柔與薛楠從邊廊走出,薛太公看向薛楠,歉疚無比。


    當年若非他對小兒子一味給予希望,何致如此縱容,以致鑄成大錯。深知以薛靖懦弱愚鈍,僅會行不義之舉,車上設伏之舉定為趙夢所慫恿。即便如此,薛靖絕情寡義,兄弟之情蕩然無存,今日困頓自釀,再不可縱容。


    薛柔淺歎一聲,遙望著薛靖離去的方向,心有預感,薛靖未必真安,此次或許阻斷其求老翁之路,卻未免不逼他就絕境,或致狗急跳牆。


    瞥見伯父與祖父沉重的臉色,薛柔搖頭不語。


    一事過後,薛楠與薛渠親厚勝過往日。當年恩仇皆已消解,薛柔日後來歸,竟險遭薛靖阻攔,此人癡心不泯,仍尋機欲求薛柔相助,特意選於此刻,怕是擔憂薛柔不援,欲在眾人麵前羞辱她。


    若人得知薛柔舍棄生父,是非不論,蜚語仍紛飛。薛柔料知薛靖不甘,早已暗付金銀,請人監視。一旦察覺薛靖企圖,便命那人帶離薛柔,免得場麵難堪。


    如斯算計親女之人,徹底令老翁失望。


    自烏闌兄妹碰壁後,校園重歸寧靜,無人再向薛柔挑釁,哪怕盛氣淩人的顏嘉亦如此,望向薛柔的目光中夾雜複雜情感。


    素來忌妒薛柔,多半因其竹葉往事。後來烏闌挑撥其間,細思並無深仇,倒是薛柔適時揭露烏闌圖謀,使她提前警覺,才止夫君被人奪去。


    論至此,顏嘉應當感謝薛柔,無奈先前敵對陣勢,使她無法直言,再者烏闌許是羞愧,事後轉學他處,顏嘉無由對付薛柔。


    薛柔自不在意,當前首要,乃是柳柳等人項目研製接近尾聲,今日便是檢閱之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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