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馬,再加一意識全無的小殿下,在山林間一路往前,直至一處稍空曠些的平地。君瑤止步,拈了個訣,集中意念,朝那空地喝了聲:“起!”須臾間,一座木屋平地而起。君瑤回身,將漢王從馬背上抱下來,走入木屋中。雖是臨時變出來的木屋,屋中家什俱全,床榻、矮幾,燭台、燈火,一應皆有,甚是方便。君瑤將漢王放到床榻上,漢王緊蹙著眉頭,想是傷口作疼,她光潔的額上滿是汗珠,放在身側的指尖不時顫動,極是不安。君瑤何曾照顧過凡人,心下既是迷茫,又是無奈。凡人脆弱,這小東西稚嫩可憐,更是一碰就碎了,需得多些耐心才好。她想了一想,自袖間取了手絹,替漢王擦了擦汗。她動作有些生疏,隻是見擦過汗,小殿下眉心緊蹙的眉頭似乎略略舒展了些,又覺寬慰。接下去便該拔箭了。法術可護住心脈,靈力可溫養傷口,她本是草木,草木性溫,修得又是佛法,靈力注入漢王身體,涓涓如細流淌過河底砂石,與救治大有裨益。不過半個時辰,便拔出了箭矢,製住了傷勢。隻是君瑤對著昏睡中的漢王,又犯了愁。她就這般將箭傷控製住了,待這小東西醒來,要如何與她說?不用一藥,未裹傷口,竟就不流血了,未免太過匪夷所思。君瑤深覺自己救了一麻煩,非但要醫治她的傷,還得照顧好她的小心髒,不可嚇到了她。漢王躺在榻上,蒼白的容色,脆弱可憐。傷口已處理過,君瑤特封住了她的穴道,使她感受不到疼痛,漢王於昏睡間舒服多了,眉間也不緊緊皺著,越發顯得懂事可愛。在廣平寺中見過,自也記得,這小殿下本就是個乖巧善良,又有勇氣的好孩子。君瑤微微歎了口氣。萬事萬物,皆有緣法。天下之大,不可估量,她下山遊曆,九州四方,無不可去,卻偏生遇見了她,又偏生心生善念,救了岌岌可危的她。可見,這便是緣。既然如此,她便送佛送到西,好生待她,助她渡過這一劫,盼她往後歲月,平安順遂。漢王醒來,是在隔日正午。醒來一瞬,肩頭箭傷急遽作痛,漢王深吸了口氣,方勉強忍住了痛意。她身子且還動不得,低頭看去,染了血的衣袍已脫去,換了幹淨的中衣,肩上緊緊的,當是棉布裹了傷口。她被救了。漢王舒了口氣,然而還未等她放鬆下來,她神色驟變,唇上經一夜安睡好不容易恢複了些許的血色,瞬息間褪得幹幹淨淨。何人為她看的傷?又是何人替她換的衣衫?她忙左右張望,見所處是一小小內室,室中家什簡單,帶著一股使人心神寧靜的檀香。窗戶開著,陽光透窗而入,照在窗下,映出一道金黃的光暈,靜謐而安寧。漢王抿了抿唇,小心髒噗噗噗地跳,雖惶急,卻隱隱被這一室祥和所安撫。正當漢王不知所措,耳畔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那腳步聲並不重,輕輕的,一下一下,極為平穩。漢王忙轉頭望向門口。君瑤推門而入,手中端著一碗白粥。漢王呆了呆,微微張開小嘴,顯出驚訝的神色。她記起來了!這個長得比仙人還好看的姐姐,便是自刺客手下救了她的人。作者有話要說:遠方廣平寺。慧稱:“師父師父,不好了,一間客房中的家什都不見了!”主持:“嗯?”慧稱:“師父師父,不好了,藥房中的藥也有一些不見了!”主持:“emmmm……”慧稱:“師父師父,不好了,師兄新製的衣衫也不見了!”主持:“哦。”第七十章 那時情勢驚險, 危在旦夕, 若非這位姐姐相救, 興許她已命喪黃泉了。漢王心懷感激, 欲開口言謝,卻又不知如何稱呼, 且她怕生,囁嚅著開不了口, 隻好盯著君瑤看。君瑤端了粥來, 她辟穀已久, 無需膳食,小殿下受了重傷, 若不用些吃食, 怕是難以為繼。漢王一直盯著君瑤看,。她怕生,見了生人, 便很局促,她看著這位姐姐, 姐姐一定奇怪, 便會開口, 她一開口,她就好順勢接話,謝謝她救她性命了。然而看不了多久,她聞見糯米的清香,頓覺腹間空空, 饑餓難耐。漢王一雙黑漆漆地眼眸又一瞬不瞬地望向那裝了粥的瓷碗。君瑤將瓷碗置於矮幾之上,坐到榻旁,扶漢王起身。漢王傷口極深,略一撕扯,便疼得厲害。她皺緊眉頭,咬牙忍著,未發出一聲痛吟。待她倚在床頭,好不容易將那陣痛意忍過去,不那麽尖銳了。君瑤端了粥,遞到她手中。漢王忙單手接過,送到唇畔,喝了兩口。米粥溫熱,煮得稀薄,順著喉管滑入腹中,空空如也的胃袋舒適多了,漢王解了饑,輕輕歎了口氣,放緩了速度,小口小口地食用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