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急遞:快打錢!


    那紫劄甲究竟是何人。


    徐渭心裏有些疑惑和好奇,嚴紹庭亦是有些驚訝。


    雖然說九邊的急遞軍報從來都不少。


    但若是用上能穿紫劄甲這種級別的將領親自帶隊,將軍報急遞入京,倒是甚少能見到了。


    畢竟按照朝廷規製。


    能穿紫劄甲的明軍,至少也得是千戶官起步。


    千戶官以下,基本就是普通的鏈甲或尋常士卒、旗官穿的齊腰甲。


    這還是在九邊軍中,才能做到基本人手一副甲的情況。


    若是在南邊,軍中配甲的比例將會降到一半左右,還多是以輕便的齊腰甲為主。


    嚴紹庭駕著馬,刻意放慢速度等著前路上的塵土落地。


    他眯著雙眼側目看向身邊揮手帶袖,遮掩鼻子的徐渭。


    “文長先生可還記得,前不久,咱們在藏書樓說的事情?”


    徐渭眉頭一挑:“郎君說的是裕王加國子監祭酒銜的那一日?”


    嚴紹庭點頭嗯了聲:“紫劄甲啊,雖說邊軍人手一甲,可能讓這等將領親自帶隊急遞入京,必然事情不小。”


    難道是長城被攻破了?


    徐渭心中一跳。


    可想了想,大明這二百年下來,長城被攻破的次數也不在少數,便說前些年那關外的賊子不就幾乎要打進北京城裏了。


    他麵露疑惑,低聲說:“方才觀那將軍與邊軍將士,雖然著甲,形色匆匆,但並無狼狽慌張之色,想來並非是邊關告急。但能讓著紫劄甲的將軍親自急遞入京,或許真如郎君之前所言,今歲邊關恐生大戰……”


    若起大戰。


    當下好不容易恢複了些的朝廷,恐怕又要耗費無數錢糧才能保住那兩百年的祖宗基業,守住長城沿線。


    嚴紹庭眯起雙眼,心中多了幾分凝重。


    大明曆來都視北方為大敵。


    太祖高皇帝在位期間,朝廷連征關外十數次。到了太宗文皇帝登基,更是親自率軍五征大漠。


    朝廷對北方的重視程度,就如同那血脈一般的基因傳承。


    可是從國初到現如今,大明已經走過了二百年。


    九邊也不再是當初的九邊。


    而那代表著明軍最強戰力的九邊邊軍……


    更是再不同於過往了。


    想到這些。


    嚴紹庭不由就想到了如今內閣裏的高拱,以及現任兵部尚書楊博。


    他當即笑著對徐渭說道:“且不論邊關到底出了什麽事,若當真事態嚴峻,也自然會有人比我們更急。”


    徐渭目光一轉,當即便明白了嚴紹庭話裏的意思。


    可不是嗎。


    高拱代表的就是山西、河北一帶的勢力,背後更與宣府、大同兩鎮牽連諸多。


    而現任兵部尚書楊博,其背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站著的就是宣府、大同兩鎮近二十萬的邊軍,以及與這兩鎮有著密切牽連的山西、河北等處官府勢力。


    邊關有事。


    不論是高拱還是楊博,都要比他們任何一個人更急。


    而事情也幾乎是與嚴紹庭、徐渭兩人猜測的差不多。


    且說那由紫劄甲邊軍將領親自帶領的急遞軍報隊伍,一路狂奔不停進了北京城。


    而後隊伍便分成兩隊。


    紫劄甲的將軍帶著兩名著齊腰甲的士卒停在街口,看著另外四名同袍直奔西苑西安門方向。


    隨後,這紫劄甲將軍便帶著餘下兩人,往棋盤街方向趕過去。


    棋盤街,便是北京城裏大明門和正陽門之間那一處。


    因為溝通八方,加之大明門、正陽門距離頗近,街道橫豎交匯,因此得名棋盤街。


    而棋盤街左右,也就是大明門東西兩側,便是朝廷各部司衙門所在。


    東側為六部、宗人府、鴻臚寺、翰林院等,西側屬白虎位便安置了五軍都督府衙門以及錦衣衛衙門。


    紫劄甲將軍帶著人,一路趕到大明門東側。


    而後自東江米巷轉入六部街,穿過禮部、戶部、吏部、工部、鴻臚寺、欽天監、太醫院衙門,終於是到了宗人府對麵的兵部衙門前。


    紫劄甲將軍坐在馬背上,抬頭看了一眼兵部衙門的匾額,便一個抬腿翻身下馬。


    韁繩拋出,便被一名士卒眼疾手快的接受。


    兩名士卒下馬,牽著馬拴在兵部前的栓馬柱上,而後兩人陪著紫劄甲將軍走上兵部衙門前的台階。


    守在兵部衙門前的士卒差役,一眼便認出了這三人乃是邊軍出身,自不敢阻攔。


    而那紫劄甲的將軍也是個知曉規矩的。


    身後兩名士卒便守在台階上邊緣。


    而這將軍則是拱手道:“末將萬全都司參將蘭永震,有緊急軍報,需麵呈兵部楊尚書!”


    若是嚴紹庭此刻在場的話,定然會麵露詫異。


    因為這蘭永震確確實實就是他的老熟人,說起來還是當初在戶部那檔子的事,方才認識這蘭永震以及京營參將郭玉創。


    隻是若他當真在這裏的話,也必然會驚訝於蘭永震此刻的自稱。


    萬全都司參將。


    上一回去戶部,這個蘭永震用的卻是衛所鎮撫的頭銜。


    雖然隔了有兩年,但不論是參將還是鎮撫,品級卻並無高低區別,卻因為來的衙門不同便用了不同的官職稱呼。


    這倒是讓人意外。


    而這頭。


    蘭永震自報家門後,兵部衙門前的差役便立馬放了他進衙門。


    “郭參將直往裏走,尚書今日正在公廨。”


    蘭永震拱手一禮道了一聲謝,便一手壓著左腰上的佩刀,一手扣住腰間的係帶,直往兵部衙門裏走去。


    兵部本就是管軍的地方,除了那些個飛禽,亦是常見走獸往來期間。


    蘭永震的到來並沒有引起太多人注意,而他也一路到了楊博的公廨門前。


    屋門洞開,一看就能看到坐在公廨裏,俯首料理公務的兵部尚書楊博。


    蘭永震當即麵色一鬆,跨過門檻進到屋中,便當即雙手抱拳單膝著地。


    “末將蘭永震,參見尚書。”


    此刻的楊博正在伏案籌劃著今年朝廷各處軍務上的備訓及軍需分配事務。


    聽到蘭永震的聲音,眉頭一動。


    他緩緩抬起頭看清來人,臉上亦是露出一抹笑容。


    隻是旋即。


    楊博便眉心生疑:“宣府出事了?”


    宣府、大同,這是他能坐穩兵部尚書的重要原因之一。


    而觀此刻楊博和蘭永震的對話,分明兩人是認識的。


    蘭永震點點頭:“回稟尚書,末將此次受總兵官之命護送急遞入京,乃為於朝廷上報今歲開年後,關外俺達部下各部族正在集結,關外草原上兵甲陣陣,總兵官斷定今年俺達部必然率兵大舉叩關。”


    楊博頓時眉頭一緊。他放下手中的公文,右手抬起扶住額頭,輕輕的揉搓著太陽穴。


    他皺眉道:“既然讓你來了,想必德馨已經探得俺達部南下的確鑿消息了吧。”


    德馨。


    乃是現任宣府總兵官馬芳的字。


    馬芳乃是山西蔚州人氏,楊博同樣出身山西,不過是蒲州人氏。


    而巧合的是。


    蘭永震也是山西蒲州人。


    見楊博如此說,蘭永震點了點頭。


    他回頭看了一眼身後門外,而後才開口說:“總兵官以為今年俺達部可能有大圖謀,所以除了急遞入京麵呈皇上,便是命末將親自入京,將此事當麵說與尚書知曉。”


    聽到這話。


    楊博眉頭更緊了一些。


    他和馬芳是老熟人,自然知道對方的秉性。


    若隻是如尋常一樣,關外俺達部集結叩邊,依著馬芳多年領軍的經驗,宣府鎮又有兵馬近十萬,便是不能出關迎敵也能固守邊牆。


    但這一次竟然讓宣府鎮七名分守參將之一的蘭永震親自入京與自己稟報消息,必然是馬芳這一次感到了壓力。


    楊博手指揉著額頭,沉聲道:“這兩年朝廷日子好過了些,去歲朝廷還有了結餘,今年開年後禦前會議,管軍需差事的嚴賓客,還提議朝廷應當改進朝中使用多年的火器,另要實查九邊各鎮兵馬現狀,補充缺額,這事內閣和兵部也已經在議了,想來要不了多久就會先行於大同、宣府、遼東三鎮。”


    九邊兵馬一直存在額定人數與實額兩個數據。


    除了有部分將領吃空餉的因素,還有一大部分是官兵逃竄。


    就如現如今的宣府鎮。


    原定馬步營官兵十五萬一千四百五十二名,但現在馬芳這個宣府鎮總兵官手下,至多也不多九萬可用戰兵。


    蘭永震則是心中一動,下意識說道:“管軍需的嚴賓客?”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楊博當即目光幽幽的看向蘭永震,麵露笑容:“哦?你與嚴賓客相熟?”


    若隻是知道嚴紹庭這麽個人倒是不奇怪,但聽著蘭永震的口氣,分明是和嚴紹庭認識的。


    蘭永震抬起頭,臉上神色一閃而過。


    而後幹笑道:“前年入京,在戶部與嚴賓客有過一麵之緣。”


    “隻是一麵之緣?”


    楊博低聲念叨著,而後揮揮手開口道:“且說德馨這一次讓你親自入京給本官送來消息,可是需要本官做些什麽?”


    其實楊博心中很清楚。


    蘭永震出現在自己麵前,代表著什麽。


    但他卻還是要親自問上一遍。


    蘭永震則是麵色平靜,開口道:“總兵官此次麵呈皇上的急遞上,希望朝廷知曉軍情並撥付錢糧。但總兵官更希望楊尚書能在朝中為宣府鎮邊牆穩固說說話,能讓這錢糧送到宣府,總兵官好就地征募兵丁,補充邊牆各處,並修繕柴溝堡至龍門所一線邊牆戍堡。”


    雖然知道是這個由頭,讓蘭永震來就是為了要銀子,但楊博還是不由一歎。


    楊博沉眉屏氣。


    手指在桌麵上輕輕的敲擊著。


    聲音一下一下的發出。


    半響之後。


    楊博方才緩緩開口:“朝廷今年也基本定下了,將會撥付錢糧給各鎮……”


    蘭永震當即抱拳道:“總兵官希望朝廷今年能額外撥付三十萬兩白銀,用於征募士卒、修繕邊牆及戍堡。”


    “什麽!”


    楊博立馬急聲出口,目光直直的看向蘭永震。


    三十萬兩。


    楊博眉頭頓時皺緊,好似都能將核桃給夾碎了。


    他一字一句沉聲問道:“馬芳他要做甚!”


    按照朝廷定製,宣府鎮每年年例主兵銀十二萬兩,客兵銀二十萬五千兩。


    宣府鎮合計兵餉就是三十二萬五千兩,除開這些,還需要另外撥付軍需、糧草及修繕邊牆、戍堡的錢糧,幾項加在一起一年便需要差不多五十萬兩左右。


    現在馬芳一開口就要再加三十萬兩銀子。


    足足是原本一年耗費的六成數目。


    若是換做往年,即便是邊關形勢緊迫,也不過是追加個十來萬兩銀子罷了。


    蘭永震看了眼楊博的臉色。


    他低聲道:“末將入京前總兵官吩咐,若是要不到三十萬兩銀子,若尚書能為宣府鎮在朝中說情,能有個二十萬兩銀子,今年宣府鎮也必然能穩如泰山,絕不叫關外賊寇打進來!”


    這就是要朝廷錢保平安的意思了。


    可不論是三十萬兩還是二十萬兩,楊博都很清楚,這是不可能的。


    至少當下關外俺達部的賊子還沒有打進來,朝廷絕不可能在這個時候額外增加開支。


    楊博皺眉道:“方才本官與你提及的,嚴賓客在禦前會議提請的事情,朝廷大抵很快就會行文各鎮。依著當時的計劃,今年宣府鎮能換上一批火器,總價至少也有八萬兩,有火炮也有火銃。補員的餉銀大抵也能有五六萬兩銀子。”


    這便是差不多十五萬兩左右。


    而且那八萬兩的火器,還是長期的投入。


    至少三五年內,這些火器總不能都壞了。


    蘭永震聽到這話,便不再說話了。


    楊博額上皺起的眉頭,卻始終不曾鬆下。


    許久之後。


    他見蘭永震還單膝跪在地上,方才揮了揮手。


    “本官知曉此事了。”


    “你一路奔波,先行在會同館那邊住下。”


    蘭永震這才抬頭開口道:“那……”


    楊博臉色一緊:“錢糧之事,乃朝中大事,等本官的消息!”


    蘭永震麵色微變:“尚書……邊關乃急……”


    楊博目光平靜的看向蘭永震。


    “嗯?”


    隻是一聲。


    蘭永震立馬閉上了嘴,雙手抱拳。


    “末將遵命。”


    “便在京中等尚書再召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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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身體的情況,其實義父們也都知道,這個我真的沒辦法控製。


    不過今天好了不少,等下還有一章更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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