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熙宮內。


    望著自己的臣子們一一離去,嘉靖的臉上逐漸清冷起來。


    再看眼。


    已經是遊於世外的得道高人的模樣。


    黃錦捧著皇帝的雙腳,浸泡在了木桶中。


    嘉靖側目看向呂芳:“知道那小子推舉鄢懋卿的意思嗎?”


    黃錦抬了下頭,很快就重新低下去,隻顧著為皇帝搓腳。


    呂芳則是小聲開口道:“難道不是因為鄢懋卿幹過鹽務的事情?”


    嘉靖看了兩眼呂芳,哈哈大笑了起來,揮手指了指呂芳。


    而後才開口道:“這小子,心黑的很啊!”


    語氣多了幾分冷清。


    但是很快,嘉靖又恢複笑容,很是得意道:“好事是,這小子的黑心,都是對著外邊那些人去的,對朕卻是時時忠孝。”


    黃錦這時終於是將腦袋抬起來,有些憨憨的說道:“嚴侍讀可好了,奴婢上次去嚴府,替主子爺傳旨,嚴侍讀還送了好些青蒿粑粑給奴婢呢。”


    嘉靖低頭看向黃錦,已然愣住。


    呂芳在一旁佯裝生怒道:“不懂規矩的!內廷伺候主子爺的,竟敢收納外麵的東西!”


    嘉靖這才揮手打住呂芳,笑嗬嗬的開口道:“不過幾個青蒿粑粑而已,那小子也是個好的,不曾如旁人一般狗眼看人低。”


    黃錦則是露著憨笑,重新低下頭,繼續為皇帝搓腳。


    呂芳也不再言及此事。


    嘉靖沉寂了片刻後,才又開口道:“既然這小子將鄢懋卿送到朕麵前了,你們就派人去盯著,等兩淮、東南果真如那小子所言的生出亂子,隻等鄢懋卿將銀子弄回來,就問罪吧。”


    呂芳神色一凝,躬身抱拳:“奴婢遵旨。”


    ……


    “哼!”


    玉熙宮外,高拱衝著嚴嵩、嚴紹庭祖孫兩人冷哼一聲,便鑽進了轎子。


    老高就是這般,不加掩飾。


    徐階則是麵無表情,朝著嚴嵩拱拱手:“嚴閣老急朝廷之急,解朝局之困,我輩當謹記。”


    嚴嵩笑眯眯的點著頭,絲毫沒有被高拱所影響。


    他甚至推了嚴紹庭一把。


    “去送徐閣老上轎。”


    嚴紹庭點頭應下,陪著徐階到了對方的轎子前。


    徐階回過身,看了眼邊上高拱的轎子,這才笑著開口道:“潤物留步,好生陪著嚴閣老,萬不能慢待了。”


    嚴紹庭點頭不語,望著老徐坐進轎子裏,這才退回到老嚴頭身邊。


    這時候徐階和高拱的轎子也已經抬起,往西苑外離去。


    一同離去的,還有戶部尚書高燿的轎子。


    反倒是袁煒留在了玉熙宮外麵,見到前麵三人都已經離開,這才走到嚴嵩、嚴紹庭祖孫兩人跟前。


    “嚴閣老。”


    “嚴侍讀。”


    嚴嵩笑吟吟的點著頭。


    嚴紹庭則是躬身作揖:“袁閣老。”


    他眼裏露出疑惑,今天的袁煒確確實實是有些反常,與他往日在內閣不顯山不露水的作風,可是大相徑庭。


    袁煒則是笑著說道:“如今朝局艱難,國庫空虛,戶部猶如無米下炊的巧婦。


    嚴閣老聖前所奏提議,下官真覺得乃是一記良策,可在短日之內便解戶部之困,亦可平息因國庫空虛而導致的朝局動蕩。


    下官一時得陛下信重,初入內閣,不通國政,日後還望嚴閣老能多多提攜。”


    似乎滿篇都是吹捧之言,袁煒說完之後便後退了兩步,已有告辭之意。


    嚴嵩目光轉動,笑眯眯的點著頭:“懋中性穩重,雖初入內閣,卻已有社稷輔臣之風,朝堂之上,還要你我等人同心協力才行。”


    袁煒滿臉笑容,躬身頷首作揖,出聲告退。


    待得袁煒離去,嚴紹庭這才攙扶著老嚴頭上了馬車。


    一進馬車,剛剛坐定。


    嚴嵩雙眼睜開,流露精光,開口詢問:“今天可看懂了?”


    嚴紹庭沉默思索。


    老嚴頭倒也不急,悠悠的坐著,眼含笑容的等待著大孫子的回答。


    半響之後。


    嚴紹庭這才抬起頭看向老嚴頭,臉上露出笑容。


    “袁煒立於內閣,不足為慮。”


    嚴嵩眼裏閃過一道精芒,隨後卻收斂起,開口問道:“為何不說徐階、高拱?”


    嚴紹庭笑笑,反問了一句:“徐閣老、高閣老這些年,不一直都是這般模樣?”


    這話頓時惹得老嚴頭哈哈大笑起來。


    看著倒是頗為歡喜。


    而後嚴嵩才又問道:“那又為何隻言袁子潛?”


    “因為他袁子潛隻想占個內閣的位子,繼續為陛下寫獻青詞。”


    嚴紹庭將今天這一場聖前會議前後回憶一遍,很是肯定地說出自己的判斷。


    嚴嵩眼裏的滿意到底是藏不住的,連連點頭。


    他臉上的笑容更加濃鬱:“這個袁子潛啊,倒是個聰明人。知曉唯有朝局平穩,天下太平,他這個內閣輔臣才不會漏短。


    於此,日後即便他在內閣,隻要我家所請之事,乃是為社稷著想,他便不會從中作對。


    於你而言,亦是如此。日後隻要有著點頭之交,你想做何事,隻要不耽誤了他袁子潛為陛下寫青詞,那就不足為慮。”


    嚴紹庭輕輕點頭。


    這也是為何今日這個袁子潛會站出來,那麽旗幟鮮明的讚同嚴家提出的建議。


    因為他這個內閣輔臣,最怕的就是朝局動蕩,天下生亂。


    一旦如此,他袁子潛身為內閣輔臣,自然需要署理國事,而這也最容易暴露一個人的真本事。


    所以這也是他今日會選擇能在端起為戶部籌集到錢糧的法子,而不是去支持徐階提出的建議的原因。


    “膽小怕事,急於求成,這便是他袁子潛。”


    “你日後與他打交道,便需要謹記此處。”


    嚴嵩一字一句的認真教導著。


    而這也是他能屹立大明內閣首輔數十年的原因所在。


    ……


    “鄢禦史,可記得此般諸事了?”


    嚴府書房,嚴紹庭坐在老嚴頭身邊,看向坐在下麵的都察院左副都禦史鄢懋卿,代表著老嚴頭問話鄢懋卿。


    鄢懋卿半張屁股落在椅子上,雙手緊緊的端著早已涼了的茶杯,頷首躬身,連連點頭。


    “下官定不敢忘嚴閣老叮囑,此次欽差南下,巡鹽兩淮,清查東南商稅,必當為朝廷帶回錢糧。”


    鄢懋卿的心中有幾分緊張,但更多的卻是激動。


    他是幹過總理鹽務的事情,最是清楚這裏麵的油水到底有多大。


    不對。


    不是油水。


    而是肥肉啊!


    鹽務就是一塊大大的肥肉!


    如今自己不光是要再巡鹽兩淮,還擔起了東南商稅清查征收一事。


    隻要想一想。


    鄢懋卿就覺得自己已經被成堆的肥肉給埋了。


    嚴紹庭側目看了眼老嚴頭,而後才對著鄢懋卿繼續道:“此次幹係重大,都禦史所行皆為社稷,定要替閣老好生做事,不敢丟了閣老的臉麵。”


    鄢懋卿當即放下茶杯,站起身,雙手緊緊抱拳。


    “下官絕不敢辜負閣老!”


    嚴紹庭點點頭,揮了揮手。


    “都禦史去忙吧,嚴家絕不會忘了你的。”


    得到這句話,鄢懋卿已經是心花怒放。


    大抵辦完這一趟的差事,自己就能去掉那個副字了。


    懷揣著無盡的遐想,鄢懋卿小心翼翼的退出書房。


    直到消失在嚴家祖孫兩人視線裏。


    外麵這才傳來一聲充滿喜悅的歡呼聲。


    而在書房裏,嚴紹庭回頭和老嚴頭對視一眼。


    祖孫兩人的臉上同樣是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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