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親戚家被人嫌棄慣了,他不讓人喂飯,也不在別人放下筷子後再吃,更不會再別人拿起筷子錢吃飯。他死板地將每一口都嚼了二十下後才咽下去,然後喝一小口湯,再吃飯再吃菜。幾個人看他吃飯看得很心酸。齊醫生每次都要控製好時間,因為陳情會傻吃,所以她既要給足他時間又要不讓他吃得太撐。等陳情吃完飯後,李安寧抱住陳情,親親他的小臉蛋,誇獎道:“豆豆好棒啊!你今天真帥氣!”陳情依然什麽反應都沒有。不過等他們向齊醫生道別後,出了門,陳情的臉上好像多了點粉紅。這應該算是興奮的表現……吧?李長安也不確定。陳情很乖,被牽著手就乖乖地跟著,不說話不吵鬧,李長安走他就走,李長安停他也馬上聽。乖巧地像隻程序化的機器人。眼睛跳上陳情的帽子,眼睛垂下尾巴在他的眼前晃來晃去,可眼睛晃得再久,就算是把尾巴給打起結來,陳情的表情也紋絲不動。“豆豆,你要不要騎大狗?”豆豆是陳情媽媽給起的小名,那時候陳情還是個什麽都不會的小嬰兒,陳情的姥姥姥爺也一直這麽喊他。第66章 那時候, 喊陳情豆豆的人,隻有他的姥姥姥爺, 一直到他的姥姥姥爺雙雙去世,姥爺先走, 沒過半月姥姥也心髒病發沒能熬過去。陳情姥姥走的時候,半昏迷中還一直念著豆豆。陳情從小就是特別安靜的孩子, 隻有肚子餓得不行了, 他才會偶爾哼唧兩聲, 所以陳情姥姥走的那天,大概是陳情這輩子最大的反應。他抱著他姥姥的手一直哭一直喊著姥姥姥爺, 連帶著他姥爺走的那天的份也給喊上了。他的聲音幹澀嘶啞,喊哭了不知道多少的人。所以從那以後,稍微熟悉一點的人都會喊陳情豆豆, 希望他能給出一點反應,不過可惜的是,從那以後,他就再也沒特別大的情緒波動了。陳情的爸爸和媽媽都很忙,一年見麵的次數屈指可數, 但是兩人的感情一直很好。他們上進、努力、善良、恩愛,雖然偶有拌嘴, 但是越一直很默契。因為工作的原因, 兩人一直聚少離多,一直到陳情出生,陳情爸爸才把這幾年攢的假期全給花掉了, 安安心心地陪著愛人,伺候他做月子,學當新手爸爸。即便陳情小時候再乖,但對於一個四十多歲的新手爸爸來說,依然是手忙腳亂的。他一直覺得愧對愛人。他年輕的時候到邊疆駐軍,他在那裏待了多久,陳情媽媽就陪了他多久。戈壁的風沙很大,陳情媽媽是從小嬌養長大的姑娘,但是她就那麽一聲不吭地支撐下來了。作為一個軍醫,還是一個邊境軍醫,陳情媽媽的壓力總是很大,那裏的生活條件要比燕京差上很多很多,治安也不是很好,她不僅要當軍醫,還要麵對很多戈壁上的病人和目不識丁的孩子。她既是軍醫,也是大家的附近所有人的醫生,同樣更是小孩子們的支教老師。氣候、用水、衛生、野蠻、衝突,讓這個嬌氣的姑娘支撐下來的是她對他的愛、對那片土地的愛。兩夫妻在茫茫戈壁上待了十年,調回燕京沒多久,後來陳情爸爸又被調去別的地方,又是兩地分居。對這個意外得來的孩子,兩夫妻都特別珍惜。名字也早早地就取好了,就叫陳情。陳情爸爸是個十棍子打不出個屁的糙漢子,但在兒子的取名上,差不多是用了他這輩子所有的文藝細胞了。陳情陳情,陳情爸爸將自己所有的愛意,所有不曾說出口的諾言,都讓這個小小的生命,來傳達。陳情爸爸是準備用後半輩子的行動來將自己的愛情付諸行動,可惜……他的浪漫隻能終止於那個黑色的夜晚。他抱著自己的愛人,努力將她舉高,可惜泥石來得太過洶湧,他抱著緊緊地抱著自己的愛人,孩子的媽媽,陷入那個泥漿石塊的世界。正如陳情爸爸那個無聲的浪漫一樣,陳情完全繼承了父親的沉默。沒人不知道陳情是不是啞巴,也沒人知道陳情是不是聾子,知道那個黑色的夜晚。陳情姥姥走的時候,大家才知道陳情原來會說話,他原來也能聽見別人的聲音,可惜,這都已經太遲了。最想聽到他聲音的兩位老人,都已經走了。那天晚上在場的大部分醫生和護士都是二老的學生,即便不是被他們親手帶著的,也是上過他們課的。有幾個感性的小姑娘,當時抱著陳情就哭得差點暈厥過去。陳情病得很厲害,即便陳情的姥姥姥爺一直堅持不懈地給他做各種治療各種訓練,但這對陳情都不太管用。李長安既然答應了他會幫他找爺爺奶奶,那就不會隨便敷衍他。爪子幾個去想流浪動物們打聽消息。李清卿也背著一書包的貓糧狗糧去了。三小打聽事情的時候,她也蹲下來,看著雙方“喵喵喵,喵喵喵”或者“汪汪汪,汪汪汪”她也煞有其事好像真的聽懂了一眼地點點頭,然後抓出一大把貓糧或是狗糧喂給他們吃。流浪貓狗本來是警惕心很強的動物,但是因為李清卿身邊跟著三小,又有好吃的食物,所以他們一點也不怕她,就著她的手就大口大口吃著食物,李清卿摸摸毛他們也不跑,抖抖耳朵甩甩尾巴就繼續吃。李長安幾人帶著陳情往路口去找。其實路口的鬼真的不多。鬼們雖然不像話本裏寫的那樣怕陽光,但是他們也不願意跑到太陽底下吹寒風。可是陳情是個極度認死理的孩子,他既然覺得姥姥姥爺會在路口出現,那他就一定要去路口等著。李長安牽著陳情的手,一個個地向路過的鬼問去。李長安覺得陳情是能看得見的,果然今天帶著陳情出來,李長安就發現。陳情會在李長安向鬼詢問的時候眼裏有了神彩,眼珠子也會向鬼那邊轉動。動作雖然很微小,但確確實實是有的。李安寧也開了天眼,帶了一大把昨天她現畫的符,一張一張地用掉。這些符沒有攻擊力,不過卻能給鬼體會一小會兒“溫暖、吃飽了”的感覺。雖然隻有一小會兒,但這感覺卻是實實在在,讓這些鬼們小小地體驗了一下“活著”的感覺。為了這麽點感覺,他們很積極地回答著李長安提出的問題,還有不在這邊的鬼聽說了這個消息後歡歡樂樂地往這邊趕。席洛陽雖然看不鬼,但是他認認真真地看著李長安,認認真真的坐好後勤工作,走一段路就和李長安換著抱一會兒陳情。“……對,都是醫大的教授,一六年十二月份去世的。”李長安過來一會兒,又說,“謝謝。”席洛陽看著李長安認真耐心的側臉,又開始發呆了。他發現最近,總是不自覺地就盯著李長安的臉發呆。李長安長得是挺帥的,劍眉星目,長得不精致,卻很陽剛,五官屬於較深邃。其實李長安長得有點凶,隻是他的眼睛屬於杏眼,偏圓,看起來就變成了憨厚老實。“你看什麽呢!”時易溪悄悄說,“你是不是也覺得那兩人有點毛病?”他左看看右看看,這裏雖然人少,但是李長安和李安寧的奇怪舉動引來了不少人的回頭,搞得時易溪恨不得離他們離得遠遠的。席洛陽連看都沒看他一眼,自己一肘子命中時易溪的腎,將時易溪打得麵容扭曲。“別裝了。”席洛陽才不信他浮誇的演技,不過舍得把眼神分給他一點,“你覺得我長得帥還是李長安長得帥?”“當然你啊。”時易溪毫不猶豫道。席洛陽長得確實很好,和李長安那種中等偏上的帥哥不一樣,席洛陽的臉是那種去了娛樂圈就能什麽都不用幹,靠著臉吃好些年的青春飯的那種。他的臉上自帶著一股風流,笑起來痞壞痞壞的,可是卻有一股貴公子的感覺,兩種矛盾的氣質交至在一起並不會讓他變得矛盾,反而變得更有魅力,讓人忍不住就臉紅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