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後窗往外看,是寂靜的河畔,岸邊停靠幾艘花船,現在上麵空無一人, 夜幕臨近時卻會成為尋歡作樂的好地方,觀察了一陣, 發現偶爾才會有一兩個人路過,瞅準時機, 用床單做了個簡易繩索,開始慢慢向下攀爬。打結的地方係的並不緊,好在他很輕,剛開始進行的還算順利。離地麵還有一段距離時,悲劇發生了, 布帛撕裂的聲音清楚傳來,本能讓林尋閉上眼睛,在空中亂抓,像是在尋找一顆救命稻草。上天垂簾,他幸運地抓住了什麽!林尋張開眼,發現自己的臉幾乎和一個陌生男子貼到一處,兩人挨的距離太近,對方的容顏無限放大,仿若無暇美玉:上天對他一定格外厚愛,挺直的鼻梁,薄唇,漆黑的眼睛如同深潭一般,深不可測。這樣的容貌,完全是文人筆下翩翩濁世佳公子的寫照,然而,他給人的感覺卻是清冷肅殺,明明和他麵對麵,卻感覺對方是在俯視自己。一低頭,發現手裏扯著的是對方的褲腰帶。林尋趕忙致歉,換了個褲腰帶往下的地方抓。那雙莫測的雙眼陡然睜大,死死盯住林尋。“……我不是有意的。”林尋嘴角也是抽動一下,他本來頭上的傷沒好,剛才從半空中墜下來,現在做事情全靠本能。男人都是有本能反應的,這驟然一握下,他能感覺手下的灼熱。林尋:“如果我現在放開手,你會不會殺了我?”“你說呢?”他的聲音跟人一樣冷,目光中像是凝聚冰雪。林尋眼神向下瞥了一眼,別的沒看見,男子腰間的玉牌卻是映入眼簾,名貴的寶玉上,赫然刻著一個大大的‘封’字。這一刻,他不知道是該用冤家路窄,還是狹路相逢更適當。男子有了一點動靜,林尋立馬裝出凶神惡煞的樣子,道:“別出聲,不然我廢了你。”不過他這風一吹就倒的外形,著實沒有多大說服力。橫豎原身已經被封家下了絕殺令,索性一條路走到黑,直接將人綁票換贖金。土匪思想還沒完全形成,遠處已經傳來一聲‘少爺’的呼喚,三四個護衛從他們的方向看,隻覺得大少爺被賊子用匕首抵著要害,趕忙施展輕功飛來,等將林尋團團圍住,才發現事情要比想象中嚴重。“少,少爺。”一個護衛看到自己少爺被人抓住那處當下腿一軟,厲聲喝道:“何方賊子,還不放手!”林尋沒有理會他,一用力,順勢將比自己高出半個頭的男人推倒牆角,惡狠狠道:“我可以放手,但你要答應我兩個條件。”“說。”這聲音已經明顯夾雜著殺意,林尋手一個哆嗦,又趕忙牢牢握緊:“第一,不許為難我;第二,幫我把喝花酒的錢結了。”沒,沒了?幾個護衛不可置信地盯著林尋,其中一個怒罵道:“混賬玩意,難道我家少爺才值一頓花酒錢?”話一出口,覺得少爺盯著自己的眼神要比看這個宵小之徒還要恐怖。林尋當然不信他會真的放了自己,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先把賬結了,至少自己和花樓的債清了。不過片刻功夫,護衛便交完錢,去而複返,回來的時候,看著林尋的目光頗為複雜。禽獸啊,竟然包房三天,聽老鴇說現在姑娘還昏迷著,這樣的人渣,根本就不配活在這世間。林尋卻是極為守諾,護衛一回來,他便鬆開手,還不等其他人有所反應,表情瞬間有了變化,方才佯裝的惡霸形象瞬間消退,隻見他苦著一張臉,“在下這也是生活所迫,你也看見了……”洋洋灑灑說了幾百字自己是如何無父無母,淒慘度日。“原本是準備自盡了此殘生,沒想到遇上了貴人。”“自盡?”一個護衛嘲諷道:“在喝花酒的地方跳樓自盡?”男人沒說什麽,目光卻是從上空飄蕩著的半截床單上一掃而過。“懸梁。”林尋,“我是準備掛在掛在外邊上吊的。”“沒一句實話。”男人語氣凜冽,薄唇微啟:“先搜身,再送去衙門。”林尋心下一鬆,竟然是個守王法的。沒幾兩肉的身板,還有送鬆跨垮的衣服,裏麵裝著什麽輕輕一摸就能知曉——就剩幾文錢的錢袋,還有一個木牌。原本這些東西都被撂在地上,年紀稍大的護衛卻是俯身撿起來,拂去上麵的塵土,當看清楚上麵的圖案,道了句‘怪了’,便恭敬將木牌呈到男人麵前。林尋能察覺到,男人在看到木牌時,殺意要淡化不少。“這東西,你是從何處得來?”林尋瞥了眼木牌,黑漆漆的,看上去一無是處,唯一有些看頭的便是上麵的圖案,刀法複雜,極難仿製,瞧著竟是不知比木牌本身值錢多少倍。這具身體本就是個盜墓賊,誰知道是不是從哪個墓順出來的,而林尋隻要試著搜尋原身記憶,便頭痛欲裂。“打小就掛著的。”他胡謅道。“你說你無父無母,”男子語氣天生帶著威嚴,讓人不敢生出欺騙之心:“莫非是孤兒?”林尋皺眉道:“他們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已經過世。”男子看他一眼,似乎在分辨話中真假,半晌,才道:“你可知這木牌來曆?”林尋搖頭。“幾十年前,叛軍作亂,我朝派出十萬大軍才將餘孽清剿幹淨,但,這十萬大軍卻是傷亡慘重,天子下令,頒發此木牌給在戰爭中傷殘的士兵,憑此牌,可免上稅,每年還能領到官府發放的銀兩。”以這男人的高傲,剛剛他的所作所為如果被送衙門,就算不死也要掉層皮,但提到殘兵時,男人卻稍稍轉換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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