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商賈之道,大多源於陶朱公。


    若論起春秋時期最具傳奇的人物,那當屬陶朱公是也。他原名範蠡,春秋時期的越國人,在越國被吳國滅亡時,是他提出降吳複國的計策的,並隨同越王勾踐一同到吳國為奴,千方百計謀取勾踐回國,成為輔助勾踐滅吳複國的第一謀臣,官拜上將軍。


    但當勾踐複國之後,他了解勾踐是一個可以共患難但不能同安樂的人,於是他急流勇退,毅然棄官而去。首先他到了齊國,改名為鴟夷子皮。齊國人知道他有很好的品德和很高的才能,便請他當宰相。由於他退歸林下的決心已下,不久又辭官而去。他到了當時的商業中心陶定居,自稱”朱公”,人們稱他陶朱公。他在這裏既經營商業,又從事農業和牧業,很快就表現了非凡的經商才能。


    他在經商中提出了“物以稀為貴;人棄我取、人取我棄;囤積貨物、壟斷居奇、把握時機、聚散適宜”的商訓,很快就‘累十九年三致金,財聚巨萬’,成為春秋時期的首富,與戰國時期的“奇貨可居”的呂不韋並稱為兩大奇商。


    範蠡的後人便以“陶”為姓氏,每代族長皆稱“陶朱公”,經幾代人繁衍,如今已成為了齊國第一大家族。齊國和秦國、三晉不同,秦國和三晉治國理念偏重於法家學術,輕商賈而重農耕,商人在其國家的地位十分低下,甚至不允許穿綢緞製造的衣服,不得出入高檔的場所。可齊國卻大大不相同,商賈是齊國的立國之本,商人在這裏不但不受歧視,反而有著很高的社會地位。像皺家這種在齊地盤根數百年的豪門大族,所涉及的範圍早已經不止商業這麽簡單了。


    一方麵他們與官府合作,豐年則大量收井糧食,若遇災年朝廷需要糧食時則出售糧食給朝廷,以此結好官府和百姓;另一方麵,大量的家族優秀子弟棄商從政,在齊國中樞以及地方任著大大小小的職務,將“家國”很好的結合在了一起。靠著這些手段,陶家雖然數次起起伏伏,其間齊國甚至幾度易主,但陶家仍然穩居天下第一富商家族的地位,物價大半皆由其定。


    但這幾年陶家的地位卻受到空前的挑戰,東海興起的龍家靠著在亂世中製造和販賣兵器甲胄迅速崛起,一躍成為了齊地僅次於陶家的最大的商業家族,並以咄咄逼人的態勢挑戰者陶家商業領袖的地位。


    臨淄的鄒家因為結好官府,先是重金賄賂了秦國齊地數郡的大小官員。齊國重立後,鄒家又迅速投換門第,投在了田氏門下,劉邦入住後,又與漢王一係百般結好。靠著與統治者良好的關係,鄒家在商場中飛揚跋扈,就連領袖陶家也不怎麽放在眼裏。


    反觀陶家自齊國亡於秦國之後,聲勢江河日下,雖然仍然保持著第一富商的稱號,卻不斷的受到新興起家族的挑戰,這一代更是因為領袖“陶朱公”之爭的問題而陷入內鬥不斷。


    原來這一代的陶朱公因為隻有子嗣一人,偏偏他的獨子又是淺福之人,才剛剛完婚便撒手西去,留下了寡居的妻子和遺腹子。陶朱公又年事已高,精力不濟無法打理家業,隻好悉數托付給兒媳上官芷水來打理。還好他的兒媳雖然長相柔弱,卻是個極有主見的好強女人,在她的精心梳理下,陶家不但沒有繼續沒落,反而煥發出了新的活力。


    在內,上官芷水對待各位叔伯長輩皆是一視同仁,處事秉公辦理不偏不倚,贏得族人的欽佩;對外,她爭取到了龍家的支持,通過姻親等手段讓陶家和龍家結為同盟,共同打擊不守規矩的鄒家,強勢的在商界重新豎起了正朔,一掃十幾年來陶家的頹勢。


    “盛極必衰”,這個聰明的女人也深曉這個道理,所以她明智的選擇了暫收鋒芒,謹慎的在當權者劉邦麵前表現出陶家的臣服和善意。年初就無償的捐贈了二十萬石糧草,這次漢軍在河北兵敗,上官芷水更是獻出了三十萬石糧食用以資助劉邦。


    可隨著戰事愈緊,劉邦又在不停的拚命擴軍,她所捐出去的糧食不過隻能解一時之急。劉邦便獅子大開口,派人多次上門敲詐也好,勒索也罷,強逼著陶家又拿出了二十萬石糧食,卻仍然是杯水車薪。漸漸的,上官芷水心中也隱隱的感覺到了一絲不安。


    這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直覺,仿佛心中總是有什麽擔心的事情將要發生一般,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上官芷水隻好一方麵不斷的安慰自己不要胡思亂想,一方麵吩咐家人這段時間多加謹慎。


    閉目依在柔軟的靠枕上,嬌軀隨著馬車車輪的滾動不斷晃動,上官芷水卻已經習以為常,隻是身軀有些乏了而已。


    這幾天正是魯地農戶買種之時,卻因為陶家的一個掌櫃私自克扣而激起了民憤,憤怒的魯人衝入了陶家的店鋪,將其砸的稀爛,並且告上了當地縣衙。上官芷水聽聞消息後不敢大意,親自前往魯地調處。在將那名利欲熏心的掌櫃革除後,又答應魯地的種子價格減半,這些魯人才心滿意足的肯不再追究。


    隻是忙碌了一天,本就身子弱的她已經疲憊不堪,,伸手拈了拈有些酸痛的手背,上官芷水心中不由泛起了一絲苦澀。


    自己的丈夫華年早逝,兒子卻還在牙牙學語,父親又年老體弱,全家的重擔就壓在她這麽一個小婦人的肩膀上了。陶家的主人,外人看是風光,其中之中的苦楚也隻有她一人知道而已。要知道她不過是雙十年華的柔弱女人而已,卻要站出來挑起整個陶家的重擔。


    馬車忽然停了下來,上官芷水猝然不妨下幾乎跌倒,險險的抓住了座椅才穩住了身子,驚魂未定的揎開車簾。


    “福伯,什麽事情?”上官芷水挽了挽額頭上的零落的發髻,麵色有些蒼白的問道。


    車外傳來了老管家福伯沙啞的聲音,“回少夫人,前麵有個漢軍打扮的人攔道,邱虎他們已經過去應付了。”


    上官芷水眉頭鄒起,心中微微有些好奇,又聽見前方一陣喧嘩聲,便按捺住不好奇打開了車門。


    隻見不遠處家將邱虎等數人正圍著一個身材高大單薄的人在說話,那人正如福伯所說,一身髒兮兮的紅色漢軍裝束,卻不知道他攔住馬車是因為個人原因還是與漢軍有關。


    上官芷水伸頭細細的打量了一番,這才看清楚那漢軍士卒的相貌,隻是一名二十餘歲的青年,正麵帶焦色的大聲和邱虎等人爭吵著,邱虎等人開始見他一身漢軍的打扮還有些客氣,後麵越說火氣越大,竟推攘開了。


    似乎感覺到有人正在窺探自己,那青年轉過頭來,卻正好迎麵看見上官芷水。先是一愣,旋即狂喜,揮舞著手大聲喊道:“上官小姐,上官小姐。”


    上官芷水怔了怔。她不是齊地大戶上官家的長女,自從五年前出嫁以來,就再也沒有人喊過她“上官小姐”這個稱呼了。心中不由有些奇怪,便示意服伯讓那個青年過來。


    那情年興衝衝的朝著馬車走了過來,卻“噗通”一聲跪在了馬車前,“砰砰砰”用力的磕起頭來了。上官芷水在馬車上麵露不解的看著他問道;“你這是做何?”


    那少青年卻不立即大話,隻是用力的磕完了十個響頭後,這才抬起頭來正色說道;“上官小姐您貴人多忘事,恐怕已經忘記了當年青陽之事。當年洪水肆虐,家裏能吃的東西都被衝走了,我們一家人都餓著肚子等死,是小姐你拿著米粥親自前來派送,這才保住了衛經和一家人,所以這次我是來報恩的。”


    上官芷水心地善良,閨中待嫁時常常將自己的手勢飾品出售賣予他人,然後用這些錢來接濟一些窮苦的百姓。在她手中接濟過的百姓何止成千上萬,她如何能記得衛經這人。但看他長得濃眉大眼,滿臉的英氣勃勃,絲毫不像是奸佞小人,心中倒是信上了八分。便柔聲問道;“不知衛壯士攔我馬車作何?”


    衛經看了看左右,麵色露出為難的神色,邱虎等人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卻腳底生釘,紋絲不動。保護少夫人是他們職責所在,又怎麽會讓這個來曆不明的人和少夫人單獨相處。


    衛經見諸人如此不“市區”,無奈之下隻好開口挑明道;“小姐,我有要事需要單獨並告您,還請您能讓他們退下。”


    “要事,什麽要事?”上官芷水臉上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衛經眼角掃了一眼四周,壓低聲音小聲的說道:“事關陶家的生死存亡。”


    上官芷水嬌軀一震,瞪大著眼睛死死的盯著衛經,許久才緩緩說道;“敢問這位壯士如何稱呼。”


    “在下衛經,禁衛左營百將。”衛經仰起頭自豪的說道。


    能才二十出頭就當時禁衛軍的百將,在漢軍中確實十分難得,除了一些成蔭父兄的新人外,剩下能選拔上的無一不是武藝高強的英年才俊。


    隻可惜上官芷水見慣了齊國官場,見過的都是位高權重的人,這區區一個百將他怎麽會放在心上,所以隻是點了點頭,依舊神色如常。


    衛經偷偷看了眼上官芷水,卻見她麵色如常,不由心中微微失望。


    這些小表情自然逃不開上官芷水的玲瓏心思,她沉吟了一會,揮手說道;“你們都退下。”


    邱虎急著說道;“可是少夫人,這個人行蹤詭異,不像是正經人,我看不如先將他……”


    上官芷水臉色沉了下來,不悅道;“這家是你做主還是我做主?”


    邱虎見話都說道這份上了,隻好低著頭等著帶著一眾手下離開。


    “好了衛百將,現在可以說了。”上官芷水靜靜的看著衛經,說道。


    “我在軍中得到消息,漢王將對將陶家趕盡殺絕。”


    “什麽!”上官芷水“霍”的一下站了,起來瞪大著眼睛失聲道。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天生韓信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牧江南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牧江南並收藏天生韓信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