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從黑暗中傳來,帶著不容置疑的冷酷,仿佛是一句判決,讓原本就寂靜的夜晚更添了幾分寒意。李鳳蘭和孟婆都驚異地轉頭望向聲音的來源,隻見樹林的陰影中緩緩走出一個人影,那輪廓逐漸清晰,竟是李嘯天。


    月光下,李嘯天的麵容顯得格外陰沉,他緩緩踱步而來,每一步都似乎在踏碎周遭的寧靜與希望。他的目光在兩人之間徘徊,最終停留在李鳳蘭身上,那眼神中既有複雜的情緒,又夾雜著不容違抗的威嚴。


    “蘭蘭,你終究還是選擇了這條路。”李嘯天的聲音低沉而有力,每一個字都像是重錘敲擊在李鳳蘭的心上,“你以為你能逃得掉嗎?山莊裏的一切都與我息息相關,你也不例外。”


    “你知道嗎?現在你這麽叫我,我感到惡心。我已經說過,我不是你的女兒!”李鳳蘭堅定地說道。


    “你是不是我的女兒,一點兒也不重要,隻要外麵的人認為你是李若水生的就夠了。我隻要你老老實實在山莊裏待著,當做一切都沒有發生。這樣莊上的人還會聽命於我,九霄山莊在江湖中的地位也不會受到任何影響。”


    李嘯天的回答令李鳳蘭感到十分意外,她簡直不敢相信,世上竟會有這麽無情的父親。原來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親生女兒已經不在了,兀自若無其事地過了十年,原因僅僅隻是為了保住他的江湖地位。


    本以為,自幼父母雙亡,孤苦伶仃的自己是世上最可憐的人,現在發現,不單是全家被殺的桂三喜,被親生父親原地拋棄的李鳳蘭本人,真的比她可憐十倍、一百倍。


    “還有你,孟婆!”李嘯天憤怒地轉向那個一直注視著自己的老太婆,“早在殺死李廣全的時候,我就想到過除掉你。礙於你隻是一個下人,經過多番試探,你都仿佛是個局外人,考慮到你從不多嘴任何事,且對我忠心耿耿,才留你到現在。想不到你果真什麽都知道,看來我還是太仁慈了,才使得自己養虎為患。”


    孟婆咧嘴笑了,一點兒也沒有畏懼的念頭,說道:“你以為把所有知曉真相的人都殺了就沒事了?可知‘人在做,天在看’這個道理?九霄山莊曆任掌門都是何等忠義,怎就出了你這樣一個卑鄙無恥、狂妄自大的小人。要怪就隻能怪李廣全那個小子太愚蠢,竟然把你這樣的人收上山來。”


    “少廢話!”李嘯天拔出了九霄劍,這把紅色的寶劍在月光下顯得格外可怕,就像一隻嗜血的惡鬼,貪婪地盯著麵前這一老一少。“今天我就要清理門戶,先殺了這個不孝女,再取這個老太婆的命!”


    孟婆把李鳳蘭推到後麵,兩隻手上已各多出了一把短刀。


    “你快下山去,這裏交給老身!”


    李鳳蘭怔在原地,哪怕孟婆的武功再高,這兩把短刀再鋒利,怎可能敵得過手持九霄劍的李嘯天?


    “臭老太婆,那我就先殺了你!”


    李鳳蘭還沒來得及做出決定,李嘯天已經如巽風般逼近孟婆,紅色的劍才剛和短刀接觸,就已經將之削成了兩截。孟婆棄了短刀,又抽出兩把短劍,閃身來到李嘯天身後。


    孟婆長年住在九霄山莊,見識過幾代弟子的修業,對於九霄劍法的變換已看得爛熟,因此麵對李嘯天的劍法,她並不慌亂,一招兩招三招都看得清清楚楚。


    比武的要旨在於快,當兩人都很快的時候,比的就是料敵機先,若能提前知道對方下一招將使什麽,自然能搶得先機。


    可這突如其來的變招沒有令他失措,李嘯天大呼:“你果然不簡單!”返身一個回旋,劍在空中先是一點,緊跟著一削,孟婆都順理成章地接住了。好在這兩把短劍足夠堅韌,隻被砍出了兩道缺口。


    但李嘯天隨之腳步跟著變換,出人意料地來到艮位。這時候孟婆認定他將取的是乾位,以至於接下來的應對慢了半拍,李嘯天斜刺裏一劍,正好刺進了孟婆的肋下。


    不遠處的李鳳蘭驚叫一聲,嚇得捂住了嘴巴。


    孟婆倒在了血泊中,彌留之際,眼睛還盯著李鳳蘭,喃喃道:“傻姑娘,快走啊!”


    “接下來輪到你了。”見九霄劍上一滴血也沒有染,李嘯天興奮地笑出了聲。他很喜歡用這把劍刺進別人的身體,每次殺人的時候,劍身仿佛都會產生共鳴,他幾乎都可以聽見這把劍歡呼雀躍的聲音,令他的身心不住愉悅起來。


    誰能想到,這個人平日裏都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是受人尊重和敬仰的九霄山莊掌門人。每天山下都有無數有夢想的青年才俊,渴望登上這座陡峭的九霄峰,好親眼目睹這位世外高人的樣子。


    他本就是一個惡魔,一個愛好殺人的惡魔。


    紅色的劍穿透了這令人窒息的空氣,李鳳蘭隻能無助地看著眼前閃過的這一抹紅色。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忽然一道藍色的光從眼前閃過,竟然和這道紅色交織在了一起,發出刺耳的爭鳴。


    萬裏雲挺著真武劍擋在了她的身前。


    他方才在後山頂上多待了一會兒,下山途中本想到情斷口瀑布看看,卻意外聽到了打鬥聲,趕上來一看,李嘯天的九霄劍正好插進了孟婆的身體裏。


    李嘯天見萬裏雲突然殺到,立刻平複了心情,又恢複到掌門人的做派。


    “原來是武當派的萬兄弟,這麽晚了,來此何幹?”


    萬裏雲把真武劍收了回來,看了一眼地上已經死去的孟婆,又回頭望了望滿臉悲憤的李鳳蘭,心中感到不明所以,質問道:“李莊主這是怎麽一回事?”


    “這是我九霄山莊的家事,還請貴派不要插手得好。”他特地強調了“貴派”,擺明了告訴你,你若插手,就是武當派插手九霄山莊的私事,於情於理都是說不過去的。


    聯想到李鳳蘭方才在後山頂上的決意,萬裏雲猜測大概是為了她身世的問題,莫非又出了什麽隱情?他想不通,卻又不方便直接問出來。心想:“就像李嘯天說的,這的確是他們的家事。我若多問,他反要倒打一耙,說武當派幹預別派內部的私事。”


    “可他明明殺了人,看樣子,還要繼續殺。我若不管,後麵這位姑娘鐵定也是要死的。”萬裏雲一邊想著,一邊往李鳳蘭身邊站定了,說道:“剛才我見莊主似乎要親手殺了你的女兒。”


    “我的確準備殺了他,卻是為我九霄山莊清理門戶。”李嘯天也不避諱這個問題,“因為她根本就不是我女兒,是個冒牌貨。”


    “事情尚未調查清楚,怎能濫殺無辜?”萬裏雲指向地上已經死透了的孟婆,“我記得,她是山莊的仆人,敢問她犯了何罪?”


    “她……”李嘯天被問得有些惱怒,若換做其它人,早一劍除之而後快了。怎奈這位是靈虛道長的大弟子,手裏還有真武劍,並不是能很快就解決掉的對手。況且就這麽殺了武當的大弟子,後續的麻煩會更多。


    他忽然靈機一動,說道:“她們勾結外人,合謀殺掉了我剛過門的贅婿!還意欲對九霄山莊圖謀不軌!你說,這樣的人該殺不該殺?”


    這樣一來,就把問題拋給了萬裏雲。我準備殺的這兩個人,是為你師弟夏新雨討回一個公道,這樣你就沒道理再說什麽了吧。


    對於夏新雨的死,萬裏雲通過楚山孤已經了解了大半,但至今仍不知道他究竟是被何人所殺。所以被李嘯天這麽一說,哪怕知道是他臨時編造出來的謊言,萬裏雲也不好反駁。


    “既如此,這人就應該先交給我武當派審問,為何直接殺了她們?”


    “九霄山莊的人犯了事,自然由我這個莊主來負責,我這麽做,也是為你們武當派討回一個公道!”他說得義正言辭,完全不給人反駁的機會。


    李嘯天的言辭雖然冠冕堂皇,但其中的狡詐與冷酷已顯露無遺。萬裏雲深知眼前的局勢複雜,無論這中間發生了什麽,李嘯天已經殺了孟婆,顯然也不會輕易放過李鳳蘭,而他自己也肩負著保護武當派聲譽與正義的使命。


    “李莊主,江湖中的事,講究的是‘道義’。這兩個人,若真如你所說,牽扯到我們兩派的恩怨,那自然應由江湖規矩來裁定。但在此之前,你無權擅自處決她,更不應將私人恩怨淩駕於武林道義之上。”萬裏雲的聲音沉穩而堅定,他目光如炬,直視著李嘯天,試圖以理服人。


    李嘯天冷笑一聲,九霄劍在他手中輕輕顫動,仿佛隨時都會再次出鞘:“萬賢侄,你是武林的後輩,我若對你動手,在你師父靈虛道長的麵上不太好看,所以我不想為難你。倘若你執意要插手我的決定,就休怪我無情了。”


    “我此番前來,隻為了調查我師弟死亡的真相,並非與九霄山莊為敵。但見死不救,有違我武當弟子的本分。你若執意要殺李姑娘,那我萬裏雲隻能以劍相向了。”萬裏雲語氣堅決,真武劍在他手中微微顫抖,劍尖所指,正是李嘯天的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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