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者不答,隻催他快吃,好在天氣熱起來之前動身。宇青還未歸來,隻二人上路。好在殷遠對此地熟悉,一路還算順利。山不過是無名小山,勝在寧靜清幽。山中有一峽穀,有小溪流過,正是殷遠提到的那條。溪水中果然有成群的小蝦,指節長短,周身淡青色,自在地遊來遊去。兩人在溪邊下馬,將馬拴在一旁的樹上,稍稍休息片刻。沈瑜趴在水邊看蝦,覺得十分有趣,等殷遠叫他時,便跟著往林子裏去。很快沈瑜就感覺腳下的土地變得厚實起來,那是常年落葉腐化而成的。眼看走了快小半個時辰,他終於忍不住問:“這是要去哪兒?”“找地方吃了你。”殷遠說。沈瑜一驚,抬頭卻看見殷遠眼角含笑,於是回應到:“你猛然這樣說,我還當你被山裏的妖怪附身了呢。”他隻當說笑,卻不知殷遠在心中如何暗自歎氣。“難得來一趟,總得讓你見識一番。”看他仍滿是疑惑,殷遠解釋:“這山中有樣好東西,非在此處不能得。”“什麽?”“那個。”殷遠忽然停下腳步,指著不遠處道。沈瑜順著那方向去看,除了茂密的樹叢跟地上堆滿落葉的草地,什麽也沒看見。他轉頭又看殷遠,後者隻笑不語。於是沈瑜走近幾步,仔細查看。這回他終於發現了。隱藏在雜草中的樹根上,長著一簇簇細如柳枝的白色長須,仔細看竟是許許多多細長的蘑菇。“這是‘白乳’,”殷遠跟上來解釋到,“堪稱山菌之最,每年也就四五月可見。”他說的簡單,卻不提這種蘑菇非常嬌弱,一有風吹草動立即枯死,非常人所能尋得。沈瑜按殷遠說的方法摘下一叢,果然聞到了淡淡的乳香,讚歎說:“天下之物,果然無奇不有。”“這東西,要在野外炙來吃才最有意思。若當真采回洗淨,細細烹飪,反倒失了味道。”殷遠道。這一說,沈瑜來了勁頭:“現在可是機會難得,不如我們試試吧。”殷遠本意就是帶他來尋此物,自然不會拒絕。“白乳”雖難得,但有殷遠在,小半個時辰之後,兩人也采到不少,兜在沈瑜衣襟中,足有一大捧。“足夠了。”殷遠說,同時回頭看沈瑜,卻一下子笑出聲來。原來沈瑜提著衣角,頭發也因為在樹叢中進進出出變得有些淩亂,跟平日模樣大相徑庭。沈瑜立刻明白了,奈何雙手提著衣角,隻能作罷。再看殷遠仍然周身整齊,無奈道:“同樣采了蘑菇,為何你就能全身而退?”殷遠拍拍他的肩膀,真誠說:“好了,追究無用,還是去洗蘑菇吧。”沈瑜又被調侃,卻不惱,歎了口氣乖乖往出走。回到溪邊,殷遠扔下一句“還差些東西”又進了林子,沈瑜照他所說留在原地仔細清洗蘑菇。他洗得很認真,每一朵上的黏液都在溪水中淘了個幹淨。等他洗完直起身,發現殷遠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回來,蹲在不遠處,背對著他不知道幹什麽,他周身地上還散亂放著些不知名的葉子和果實。沈瑜好奇,走近看了一眼,頓時窘了。外表一派斯斯文文的殷遠,竟然蹲在地上,殺雞……第9章 山菌炙雞(下)發覺他到來,殷遠抬頭笑道:“剛才順手捉了隻山雞,白乳山雞乃是絕配,你有口福了。”他手上動作不停,臉上卻笑容款款,語調溫柔。三下五除二,一隻大山雞便褪了毛,被開膛破肚地收拾幹淨。沈瑜目瞪口呆看著,內心已然風中淩亂——這個人是誰啊啊啊啊,真的是殷遠嗎?!直到殷遠用佩劍在地上刨了個坑,招呼他過去,沈瑜還恍如在夢中,蹲在一旁呆呆看他動作。方才沈瑜洗幹淨的“白乳”被殷遠一股腦填進山雞肚子裏,後來他采的那些葉子和果實,一部分也一並被填進去,另一些揉碎了在雞外麵反複塗抹。“這是做什麽?”沈瑜終於反應過來。“野生的香料,看見了就順便摘了些。”殷遠回答。說話間,山雞已被料理完畢,掛滿深深淺淺的紫紅色——那是香料的汁水。殷遠不知從哪裏找來一張巨大的葉子,沈瑜不認得,隻覺得像荷葉,卻又沒有那樣厚。他將葉子洗淨給殷遠,殷遠便把那隻山雞包起來,隨手摘了根茅草係好,放進剛才刨的坑裏。沈瑜看他幹脆利落地將這些做完,又將坑填起來,開始在上麵生火,便問:“烤?”“恩。”殷遠點頭:“此法還是跟山裏的樵夫學的,雖然粗陋了些,但對付這種山珍,倒也契合。”“這麽說來豈不是跟叫花雞有些像。”沈瑜頭一次見人這樣烤雞,緊盯著麵前熊熊燃起的火堆說,卻忘了問為何殷遠會知道樵夫的事。“說起來的確如此,若論滋味,不可與白乳山雞同日而語。”殷遠說到這裏收住,笑道:“我不該多言,待會兒你自己試試就知道了。”沈瑜被勾的心癢難耐,一會兒蹲下,一會兒站起來繞著火堆走幾步,把殷遠看得暗自發笑。雖然山林中比鎮上要涼爽些,但兩人靠著火堆還是很熱,不一會兒,沈瑜額頭上就汗水直冒,他自己還渾然不覺。殷遠看不下去了,一把將他拉到身邊坐下:“你且耐心等著吧,就算你轉圈雞也不會早些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