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之間,文武之間,現在雖然還有矛盾,但是這種矛盾具體都是體現在朝堂上,體現在對雲端之上為數不多的權力的爭奪上。


    而在民間呢?


    隨著陛下一路走來,沈君高還真的不得不表示,這種矛盾衝突自己見到的不算多。借助運河和馳道,貨物正在快速的往來,與此同時流動的,還有各地的商賈,還有各地的文化和習俗。


    現在洛陽城中也能找到不少江南風味的酒樓,而建康府中,來自於西北的飲食習俗帶動著不少人都愛上了“大塊吃肉、大口喝酒”的豪放場麵。


    至此,南北還有什麽區別麽?


    地理上的距離越來越近,工作上的合作越來越多,無論南北,自然都摒棄了之前的一些地域歧視。大家互相學習對方有趣的方言、打探對方的水土鄉情,甚至更有大膽一點兒直接就開始討論誰那個地方的姑娘好看。


    關中姑娘的爽快、巴蜀妹子的熱烈和江南女子的柔情,自然是各有風味。


    男人,很容易在這上麵找到話題。


    而在這些思想交流和碰撞中,江南的朦朧煙雨、白牆黛瓦,還有西北的黃沙大漠、孤煙落日,似乎都已經不再遙遠。


    大家耳中所聽並不一定全都是真的,但是至少已經有了一個概念。他們或許並不欣賞對方的文化,但是願意了解對方的想法,願意知曉原來我大漢疆域如此廣闊,原來天下還有如此多好玩的事。


    和而不同。


    李藎忱從來沒有要求哪一邊去接受另外一邊。


    他尊重所有人的風俗,而且鼓勵大家多去了解、去體會別家的風俗習慣。


    最好的例子,自然還要去秦淮兩岸尋找。


    不少酒樓和茶樓之類的,都是在這個觀點上建立起來的。


    若是放在從前,建康府中的人們一聽此處的酒樓竟然是北方來的蠻子開辦的,那怕不是一個個的都要站在外麵看一看,到底是哪個沒心眼兒的非得去嚐一嚐。


    沒有魚米,怎麽吃得下去?


    而在現在,別說若是了,建康府秦淮兩岸,各地風味多得是,哪一個不是門庭若市?反倒是一些正宗的江南風味不受歡迎了。


    我們在家裏自己就能做的,幹嘛跑去你們那裏吃,讓那些北方來的家夥們去嚐嚐鮮就可以了。


    和而不同,這是李藎忱在調節地域矛盾時所用的理念。


    而這個理念顯然也同樣出現在內府和外廷上。


    李藎忱從來沒有指望著兩者能夠親密無間——別鬧了,後妃和外廷臣子親密無間,那皇帝豈不是頭頂綠油油,而且完全被架空了?


    李藎忱隻是在引領著雙方盡可能多地建立起來合作。


    雙方沒有必要在所有的方麵上都能保持一致,共同進退。


    隻要有一些合作在,就有共同的利益在,那麽就不會撕破臉皮,甚至在公事上也能夠互為臂助。


    正是因為陳叔慎早就已經看清了這一點,所以他很清楚,陛下不管怎麽扶持內府,終究隻是為了讓內府和外廷之間有很多可以平等對話的地方罷了。


    比如早晨陛下前去視察的秦淮兩岸,這些酒樓和茶樓之類的,本來就是內府和商部之間建立合作的渠道。


    陛下既然本來就不想樹立起雙方的全麵對抗,那自然也就無所謂他站在哪一邊。


    因為他總歸會居中調節的。


    若是現在內府強大而外廷弱小,那陛下肯定又要去刑部之類的轉一圈了。


    是之前的自己短視了。


    多年朝廷紛爭、南北對峙,讓沈君高所看到的也不過是內府和外廷之間的對立,而不是合作。


    和而不同,求同存異。


    這才是李藎忱真正想要推動的。


    “愛卿何必行此大禮?”


    沈君高靈光一閃,總算是想明白這些環節的時候,李藎忱的笑聲也已經傳來。


    楊麗華帶著內府的幾名官吏和女官離開,李藎忱則饒有興致的看著他們兩個。


    沈君高剛才心中的擔憂也一掃而空,的確,雖然身為朝廷重臣,但是在這種事上,自己說什麽似乎都不太對,還有可能把後宮妃嬪們一股腦兒的給得罪了。


    所以還不如和陳叔慎一樣,想一想怎麽幫助自家人在內府掌握更多的權力,從而進一步推動內府和外廷之間合作呢。


    沈家,在後宮之中可也不是沒有人的!


    “臣驟然得見明君,心中激動。”沈君高爽快的回答。


    旁邊的陳叔慎臉色怪異。


    沈公今天怎麽怪怪的?


    先是一副憂國憂民、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轉眼見到這塊“鐵”之後,好像又變得很熱情?


    甚至還捧一下陛下。


    李藎忱亦是不明就裏,不過他倒也不在乎沈君高到底咋回事。


    其實他今天早晨竄到秦淮河去,既是為了視察一下那邊的發展,也是為了偷個懶。


    白天肯定有各種事務纏身,早晨當然要好好利用一下。


    眼前的這兩位,忠誠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若是連國丈和國舅都造反的話,那李藎忱這皇位也不用坐了。


    所以他徑直問道:“愛卿誇讚朕,可是遇到什麽問題了?”


    接著李藎忱自問自答一般:“刑部之事,不過律法製定和宣傳還有案子審判,後者誰也幫不上忙,前者······你們沒錢了?旁邊這麽一個財神爺在,愛卿盡管去找他要!”


    沈君高:“??”


    陳叔慎:“??”


    旋即沈君高的笑容更勝,還有這種好事?


    放眼朝中,無論內府、外廷,最缺的是什麽,是錢啊。


    缺人,那是缺的,但是人才是可以花錢培養、花錢招募來的。


    所以歸根結底還是缺錢。


    刑部平時的開支用度本來就不高,而且優先度上自然也比不過其餘部門,所以沈君高正愁今年怎麽給手下的吏員們發福利呢,都到年底下了,大家也辛苦一年了,總該表示表示。


    可是咱們這個清水衙門,平日裏都是在律法書堆裏泡著,去審案子的話也得端起來公正嚴明的架子,那麽多人盯著,受賄是不敢的。


    一年到頭,案子破得快可能還能得到點兒獎勵,案子要是拖得時日久了,自己都不好意思領薪水。


    刑部錢財一直緊巴巴的,平時不彰顯,現在發年終獎了,這個問題自然也就浮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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