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李藎忱能夠來題字,自然是最好,更能夠體現陛下,而不隻是內府對慈善堂的重視程度。


    這其中的意義自然完全不同。


    李藎忱捏了捏沈婺華的手,傳遞了一個兩個人都懂得信號。


    要麽是晚上多換幾個姿勢,要麽是拉上陳宣華一起。


    反正沒好事。


    沈婺華很想啐他一口,但還是忍住了,然後眼睜睜的看著這家夥揮毫潑墨,寫下一句詩。


    “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


    這句話在李藎忱看來,放在這個地方顯然非常合適,告訴這些孩子們,自己的想法都要通過實踐去證明。


    空談,永遠不可能真正成為對社會有用的人。


    尤其是在這慈善堂,每一個慈善堂培養出去的孩子,都應該是李藎忱現在所主張之想法的踐行者,是不折不扣的實用主義者。


    在李藎忱的期望中,他們應該積極投身於工業、商業、科學研究、地理探索等等各行各業,進一步證明李藎忱所說的一切是正確的,而不是一個又一個悠遊林下、坐而論道。


    社會之發展、國家之富強,不是動動嘴就能夠換來的。


    當然了,這句話也是李藎忱自己在提醒自己。


    這一路走來,有很多事已經不需要李藎忱親自去做,在朝堂上,他比任何人動的嘴都要多、動的手都要少。


    他的一句話,就有可能引領一個行業的發展,也有可能把一群人帶到另外一條道路上。然而這樣的發展真的適合於這個時代麽,這樣的道路真的不是歧途麽?


    後世的一切,真的都適合於這個時代麽?


    會不會造成更加尖銳的社會矛盾?


    李藎忱無從得知。


    所以他也要提醒自己,有些事,必須要自己親眼看到才是真的。


    自己隻有多走走、多看看,也多聽取每一個人的聲音,才能去判斷自己所做的是對是錯。


    絕知此事要躬行啊!


    現在他所擔當的,並不隻是一個坐在九重宮殿之中、垂拱而治,天下隻要沒有什麽殺伐大事,和他也沒有什麽關係的吉祥物皇帝。


    他在親手操控著天下的一切,他在引著這個民族向著快速發展的道路上前進,他也肩負著這個民族從三百年的噩夢之中走出來的重任。


    所以每一步,都不容有錯。


    不然就算是別人不會怪罪李藎忱,李藎忱也會覺得自己是曆史的罪人,愧對於那些用生命把自己送上這個位置的先烈。


    沈婺華抿嘴,看著李藎忱的這句話。


    慈善堂建立這麽長時間,自己在其中扮演的似乎隻是一個居中調度的角色。等到慈善堂步入正軌之後,自己更是直接撒手不管了。之後慈善堂發展成什麽樣子,實際上應該歸功於姊妹們的幫襯,更要歸功於慈善堂的這些官吏和先生們的鍥而不舍。


    慈善堂的大功臣,自己似乎有些不配這個稱呼。


    因為自己隻是動了動嘴,終究不是去實現這一切的人。


    而先生們也都看著這一句詩,各有各的想法。


    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夠想到李藎忱那樣的深度,但是在不同位置上的人也能夠針對自己所麵臨的挑戰有自己的想法。


    很快,一對對目光又匯聚在陛下的身上。


    陛下到底是陛下,隨手寫下的一句詩,竟然如此發人深省!


    這些目光看的李藎忱的臉皮都有些發燙,饒是他已經覺得自己的臉皮很厚了。


    隻能在心中默默的說一句:朱老哥,在這千年之前,教化百姓、傳達你的思想,你應該不會怪我的。


    接著,李藎忱將筆遞給沈婺華,意思自然很明顯,讓沈婺華也題字。沈婺華含笑接過來,兩幅題字,自然足以表明陛下對慈善堂的重視程度。


    至少現在內府其餘部門好像還沒有過類似的待遇。


    沈婺華提筆寫下“山隨平野盡,江入大荒流”。


    眾人頓時有些詫異,而沈婺華解釋一句:“本宮借用陛下之詩,希望諸位能放寬眼界與胸懷,當知群山之外、天地廣遠,當知江河奔湧、日夜不息。”


    大家紛紛叫好。


    原本隻是一句簡簡單單的寫景詩,但是經過沈婺華這麽一說,似乎還真的蘊含著這樣的精神在其中。


    克服群山的艱難險阻,就能夠看到平野。而在這個潮流滾動向前的時代,每個人都應該和江河一樣,最終流入這滾滾潮流之中,匯聚所有人的思想和力量,形成更加強大且無可抵擋的浪潮!


    李藎忱頓時佯裝不悅:“你們這些人啊,知道誰是頂頭上司,結果就專門奉承頂頭上司!”


    大家一時訥訥,剛剛陛下所寫的,直截了當的表達出了自己的想法,所以大家都不由自主的開始結合自己的現狀,陷入沉思。


    結果等到大家回過神來,想要奉承幾句的時候,陛下已經把筆交給沈婺華了,自然沒有給大家這個機會······


    沈婺華輕笑一聲,主動握了握李藎忱的手:“大家誇讚的是臣妾的想法,又何嚐不是在誇讚陛下的詩。當年陛下一介布衣,就已經有這樣的胸懷和眼光,君臨天下,亦是必然的!”


    李藎忱亦是一笑:“好啦,朕開個玩笑,時候也不早了,走吧!”


    都快被嚇得跪倒在地的先生們,急忙躬身,同時在心中忍不住吐槽:大哥,您好歹也是一國之君,開個玩笑能不能不要開這麽大的?


    我們真的有點兒擔心自己的腦袋。


    李藎忱的心思顯然並不在這上麵。


    “山隨平野盡,江入大荒流”,這是李藎忱初到建康府,在石頭山詩會上寫下的詩,以清麗豪邁之姿態一舉擊破詩會上的哀怨靡靡之音,贏得了徐陵、沈君高等人的賞識以及樂昌公主的垂青。


    往事種種,並非過眼雲煙。


    李藎忱愈發的想要前往建康府了。


    不過在此之前,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做。


    呂梁山。


    ————————————————


    船行淮水。


    尉遲貞抱著奏章推門而入,雖然有女官和宮女幫襯,但是重要的奏章,小秘書一直堅持自己來負責。


    這或許隻是一個態度,但是尉遲貞並不想讓陛下失望,所以態度一定要有的。


    後宮姊妹們各自都有事情要做,自己這個小秘書,看上去已經是最清閑的活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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