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憲咬了咬牙。


    這就是最讓他頭疼的地方。


    明知道這兩個人就是為了阻止自己出兵而找的各種借口,但是宇文憲也不得不承認他們說的並非全無道理。


    要是真的反駁,自己也不知道從何說起。


    畢竟出兵北上本來就有懸念的,就算是宇文憲自己也不能保證就真的能夠拯救楊堅。


    他出兵增援,本來就是本著能拉一把最好的打算,並且宇文憲也比較想弄清楚漢軍手中的那種新式火器到底是什麽來路,最好是能有所繳獲,這樣才能為自家這邊的仿製以及製定相關的應對策略做基礎。但是冒著讓自己手中最後的王牌全軍覆沒的風險去完成這樣的任務,真的值當麽?


    要說宇文憲心裏麵一點兒都不擔憂、都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


    再加上晉陽那邊出現的火災,宇文憲也不可能熟視無睹。


    誰知道今天是火災,明天會不會就是騷亂?


    更何況還有全麵爆發戰爭的威脅······


    “本王會慎重考慮的,暫時先不動兵。”宇文憲無力的擺了擺手。


    至少自己今天還很難給他們一個準確的答複,也不想給他們一個答複。


    自己也不能顯得太軟弱和沒有主見了。


    崔世濟還想說什麽,裴矩微微側頭,對著他使了一個眼色,兩人一起告退。


    等出了大殿,崔世濟頗為不解的說道:“弘大(裴矩表字)兄,殿下可還沒有答應呢,我們就這麽走了?”


    “殿下今天怕是不會給我們一個準確的答複,因為他自己還需要時間來勸說自己接受這樣的一個結果。”裴矩微笑著說道。


    “可是······”崔世濟皺了皺眉,“若是殿下最終還是下令出兵了呢?”


    “那也至少是明天或者後天的事情了,”裴矩壓低聲音,“至少某相信殿下不能不考慮我們的態度,所以不敢這麽強硬的今天就宣布自己要怎麽做。”


    崔世濟恍然,不過又不由得好奇:“可是晚了兩天,真的能讓一切都有所不同麽?”


    “戰場之上,戰局瞬息萬變,”裴矩一邊向前走,一邊說道,“我們能夠拖延一天兩天就已經算是非常不錯,更何況我們現在不管怎麽說還都是周人的臣子,有些事情還是不要做的太絕了······否則真的魚死網破,對我們沒有什麽好處。拖延一點時間,已經是我們現在所能做的所有了。”


    崔世濟怔了一下,若有所思。


    裴矩腳步一頓,側過頭看向放慢腳步正在思考的崔世濟。


    清河崔氏時至如今雖然江河日下,但是至少這一代人謙虛恭敬,也依舊沒有放棄努力學習和思考,這讓裴矩不介意拉他們一把。


    畢竟以後山東世家若是真的入了大漢,可還得抱團取暖,一起麵對更大的挑戰呢。


    意識到裴矩在等自己,崔世濟急忙大步跟上。


    “我們且去小酌幾杯?”


    “兄長有邀,恭敬不如從命。”崔世濟笑道。


    ——————————————


    自從有孕在身之後,蕭湘也變得小心翼翼。


    而且這個一向跳脫的小丫頭,也似乎重新變回了當初剛剛跟在李藎忱身邊的時候那幅乖巧模樣。


    此時她正躺在安樂椅上,搖搖晃晃著曬太陽。


    古人當然是沒有這種東西的,李藎忱專門勾勒了一個差不多樣子的圖紙交給工部,對於工部來說這不過是小菜一碟,很快整個建康府的後宅之中都用上了這種東西。


    對於女眷和老人來說,躺在這上麵曬太陽,的確是最好的消磨時光的手段。


    而到了長安,就地取材,也很快就打造好了很多,這其中最大、也最舒服的一個,自然就便宜了懷孕的蕭湘。


    畢竟這年頭,孕婦為大,更遑論皇家血脈。


    見到李藎忱走過來,蕭湘舒服的伸了一個懶腰,緊接著又看到了跟在李藎忱身後的元樂尚。


    元樂尚腳步有些踉蹌。


    都是過來人,蕭湘會心一笑,起身行禮。


    “好好躺著吧。”李藎忱一把拉住她。


    後宮妃嬪雖多,但是這其中跟著李藎忱從頭到尾共患難的也就隻有蕭湘一個,“老夫老妻”了,也沒必要講究這些繁文縟節。


    李藎忱坐下,拿起一個蘋果,熟練的削好了遞給蕭湘。


    蕭湘接過來吃的汁水橫流。


    而李藎忱無奈的搖了搖頭,伸手輕輕撫摸她的小肚子,肚子已經明顯隆起,當然跟著肚子一起起來的還有其餘各個部位。懷孕期間,增肥是必然的。


    看蕭湘吃的開心的樣子,也就知道她肯定瘦不了。


    至於生產之後,她肯定能管住嘴瘦下來,李藎忱對此有信心,畢竟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後宮之中的這些妃嬪們什麽都可以不在乎,但是不會不在乎自己的體型。


    “你也吃一個?”李藎忱又削好了一個遞給跟在身後的元樂尚。


    畢竟初為人婦,元樂尚身體不舒服,心裏也還沒有進入狀態,李藎忱這麽貼心的將蘋果遞過來,讓她驚慌之下便想要行禮謝恩。


    “沒有那麽多講究,吃吧,又沒有毒。”李藎忱笑道。


    對於和自己有過肌膚之親的女子,他不可能真的是把她們當做玩物或者政治交易的籌碼。


    人都是有感情的,李藎忱也不希望長期的上位者生活會消磨掉自己真實的情感。獲得權力的同時,李藎忱還想要留下些什麽。


    若是連自己都沒有辦法阻止這種人之常情的失去,那麽自己的下一代,李藎忱真的要考慮是不是還要把他們留在宮闈之中。長於深宮婦人之手的孩子,是很難支撐起來江山社稷的重任的。


    李藎忱不想讓自己的後代成為下一個“元嘉草草”。


    “謝陛下。”元樂尚終究還是行了一禮。


    而旁邊的蕭湘秀眉微蹙,終究還是沒有說什麽。


    李藎忱的心思,她當然也清楚,隻可惜並不是所有人都是和李藎忱曾經共患難過的,當然也就沒有辦法理解甚至不可能接受陛下心中這種想法。


    在樂昌、蕭湘這些人的心中,李藎忱是一家之主,是夫君,這個身份重於皇帝陛下。而在後來的元樂尚、楊妙等人的心中,李藎忱自然就先是皇帝,接下來才是她們的夫君。


    因此前者自然而然的會和李藎忱“沒大沒小”,甚至經常開玩笑,而後者卻時時保持該有的禮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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