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世廉沉聲說道:“你不打算指揮了?”


    李藎忱拍了拍欄杆:“若是每一次都是某來親自掛帥,那麽以後還怎麽安生,所以從現在就得培養一些人了。我們雖然在追求勝利,但是不能習慣於勝利,也是得有一些血火和艱難來磨煉這一支軍隊。所以不管是勝是負,某都認了。”


    蕭世廉不由得一笑:“恐怕這大江之上,能夠看得開的也就隻有你了吧?”


    李藎忱伸手一指前方的山寨:“整個戰鬥的節點都在那裏,右側的山寨規模不大,而且地勢險要,顧覺麾下的兵馬雖然不多,但是我們想要衝上去可沒有那麽容易,這路上多數都是直上直下的懸崖峭壁,因此如何才能壓製呂忠肅才是最需要解決的。拿下了左側山寨,我們就可以解開鐵索,到時候荊州水師就是囊中之物。”


    蕭世廉皺了皺眉:“你說的這麽胸有成竹,難道真的對程峰他們這麽有信心?”


    “程峰······”李藎忱遲疑片刻,笑道,“至少還沒有讓我失望過,不是麽?”


    “殿下,王將軍請求陸師繼續加派兵力!”一名傳令兵飛快而來。


    李藎忱看向蕭世廉:“灘頭那邊就交給你了,今天這樣的激戰,我們之後遇到的機會可能就不多了。”


    蕭世廉鄭重一點頭。


    而此時不遠處的左側山頭背後,一道道身影正在艱難的順著向上攀爬。這一側的山雖然算不得直上直下,但是亂石嶙峋、雜草叢生,幾乎找不到可以從容行走的道路。


    所有攀爬著向上的士卒,都是手腳並用,而遇到有大石頭的時候,還得專門派出一個身手矯健的先上去,然後將繩子垂下來,有時候還得借助梅花爪。


    實際上他們在昨天晚上就已經抵達了山下,但是爬上這座山已經耗費了多半天的功夫。


    “後麵的跟上!”程峰站在一處山坳裏,壓低聲音說道,汗水順著他的臉頰滑落,隻不過因為這一路上已經不知道流了多少汗水,所以程峰早就不在意了,這裏距離山頂也就隻有一步之遙,在折損了兩三個人手之後,程峰總算是帶著這幫弟兄們征服了這座山。


    隔著山頭,已經可以聽見另外一邊震天動地的殺聲,顯然大戰還在進行,這樣就好。


    “頭兒,剛剛搶下灘頭,被堵在山坡上了。”一名先爬上山頂的士卒看到程峰過來,急忙說道,“從這裏到山腰上的營寨是一個陡坡,我們隻能靠繩索降下去。”


    程峰深深吸了一口氣,雖然這也在意料之中,但是無疑是最壞的打算。畢竟依靠繩索下降,就意味著自己將會完全暴露在敵人的箭矢之下,雖然時間不長,但是也足夠致命。


    “我們也沒得選了,準備索降!”程峰果斷說道。


    殿下在安排任務的時候就明確的指出,不惜一切代價從後山包抄呂忠肅所部營寨,程峰不知道這樣下去,八百人還能剩下多少,但是他知道什麽叫做“不惜一切代價”。


    依靠山崖進行索降突襲,絕對是一個嶄新的概念,當時李藎忱提出來的時候,在場的蕭世廉和王昌都認為李藎忱一定是瘋了,但是已經從李藎忱那裏了解過很多類似概念的程峰卻清楚,這並不是一點兒都做不到的,當所需要的繩索、梅花爪等設備都足夠完善的時候,其餘還需要的也就是勇氣了。


    為了能夠實現目標,程峰在前幾天已經帶著人在信州外的山崖上訓練過了,那裏直上直下的山崖都可以從容索降,更不要說這邊了,畢竟此處的山坡還有點兒坡度。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程峰抓起繩子直接丟了下去,繩子的長度堪堪夠用,可以幫助人降落到距離南陳營寨不遠的一處平台上,從那裏再往營寨的後方已經很輕鬆了。至少現在程峰還不敢直接落到敵人的營寨之中。


    被弓弩手圍觀的感覺可並不怎麽樣。


    繩子已經被牢牢的固定在石頭上,並且留有士卒在這裏看著,另外幾根繩子因為尖銳突出的石頭不夠的原因,幹脆直接把準備好的鐵釺砸入地上,這樣也足夠支撐一根繩子和一個人的重量。


    “走!”程峰拽起來繩子,第一個翻下去,而旁邊的幾名仗主緊跟在他身後。這一戰的關鍵就在於能不能降落下去,程峰身為主將,為了防止將士們心生膽怯——雖然都是老兵,但是這樣的打法還真是破天荒的第一次——所以他很幹脆的身先士卒。


    江風呼嘯而來,人在繩子上隻覺得不斷搖晃,腳下就是深淵和翻滾的江流,當然還有無數的廝殺聲、呐喊聲,任何人在這一刻恐怕都覺得自己就在地獄的上方。


    即使是程峰早就有心理準備,但是驟然將整個人托付給一根搖搖晃晃的繩索,對於他來說也有點兒吃不消。不過再吃不消,此時人在半空中也已經別無選擇。


    重重的在山崖上一踩,程峰的身形緩了緩,再一次下滑,好在他們的手上都帶著鹿皮手套,膝蓋、肘部等容易磕碰的部位也都加厚了保護,雖然行動起來有些笨拙,但是至少可以避免非戰鬥減員。


    “落!”程峰的腳踩在了平台上,一陣江風吹來,他甚至都已經不知道自己是在天上還是人間。


    不過此時站在平台上,已經可以清晰地看見整個戰場。


    不出意外,水師的進攻因為攔江鐵索而受挫,幾艘龐大的五牙大艦就像是囚籠之中掙紮的巨獸,雖然整個囚籠都在嘎吱嘎吱作響,但是依舊堅固而有力的遏製巨獸的掙紮。


    而山寨的山坡上戰鬥更是慘烈,雖然還有一段距離,但是程峰已經能夠清晰地看到山坡上鋪滿的屍體,蜀漢軍隊的旗幟依舊頑強的飄揚,隻不過護衛旗幟的將士多數都已經倒下。


    陸師為了強攻這個山寨,打的非常慘烈。


    身後的人已經越來越多,而顯然注意力都在正麵山坡上的南陳軍隊,根本沒有注意到身後的陡峭山崖上竟然會有人下來。更或者說南陳在修建這個營寨的時候都沒有想過敵人會從山頂上衝下來,所以營寨依山而建,隻是麵向山坡的一麵有寨牆,麵向山頂的一麵根本就沒有任何的防護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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