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病榻上的尉遲迥看上去格外虛弱,隻能勉強支撐著,怎麽看都不想前日還和韋孝寬商談戰事的穩重老將。


    “尉遲兄,且躺下!”見尉遲迥想要坐起來,韋孝寬著急的壓了壓手,上前幾步。


    尉遲迥的臉色有些蒼白,輕輕咳嗽一聲,勉強笑著說道:“不礙事的,小子們總是喜歡誇張,老夫這身體還能支撐多久,老夫心裏可是清楚的,說什麽也要活到韋兄這般年紀才是。”


    韋孝寬微微頷首,沉聲說道:“聽聞尉遲兄病重,某放心不下,所以趕過來看望。見尉遲兄尚且精神,老夫也就放心了。”


    尉遲迥自失一笑,他看上去精神,但也不過是強打精神罷了,之不過韋孝寬並不想拆穿他。


    “戰局不利,尉遲兄想必也知道。這李藎忱的算計比我們想象中的還要多,顯然他是想在這天宮院山和我們兩個老家夥好好地較量較量了。”韋孝寬沉聲說道。


    尉遲迥並沒有著急回答,隻是微微抿嘴。


    戰局不利,他和韋孝寬都心知肚明,根本原因並不隻是因為李藎忱布下了重重陷阱,還因為兩軍之間的不合。


    想到這裏,尉遲迥感激的看向韋孝寬,韋孝寬能夠前來,實際上已經在他的預料之外,畢竟這是韋孝寬主動伸出援助之手向尉遲迥示好,可能會在背後牽扯多少政治風暴,大家可都心知肚明。


    可是韋孝寬還是來了。


    “咳咳!”想到這裏,尉遲迥又輕輕咳嗽兩聲。


    而韋孝寬伸手做了一個阻止的手勢,不讓尉遲迥多開口,淡淡說道:“各種原因紛繁複雜,這李藎忱又不是一個好對付的主兒,所以現在老夫以為隻能緩緩圖之,以防生變。”


    尉遲迥微微頷首,他很清楚,這個“以防生變”針對的可不是李藎忱,而是他們兩軍之間。這種兩人艱難維持的微妙平衡關係最好還是不要被打破。


    “米倉道的事情老夫已經聽說了,老夫會讓麾下輜重營調撥糧草,尉遲兄盡管放心養病。”韋孝寬遲疑片刻,還是說出了最讓尉遲迥擔心的事情,“諸多事宜老夫會妥善解決,隻要我二人皆能約束麾下,一致對敵,這天宮院守不了七日。”


    韋孝寬的話沒有說完,但是尉遲迥知道他的意思。


    他最擔心的還是兩軍之間的矛盾,畢竟有些矛盾和猜忌隻會隨著時間的增加而越來越深。


    尉遲迥沉默良久,方才緩緩說道:“綿竹關那邊是不是也沒有任何進展?”


    “裴子烈雖然沒有李藎忱這麽多陰謀詭計,但是也是一個善守的的人,再加上綿竹關天然雄關,扼守通道,因此一時半刻很難直接打開道路。”韋孝寬斟酌說道,不管怎麽說進攻綿竹關的是自己的兒子,韋壽這幾天隻是和裴子烈在鹿頭山來回拉鋸,也確實沒有多少進展,所以韋孝寬隻能說得更圓滑一些。


    頓了一下,韋孝寬緩緩說道:“老夫已經向蜀郡方向派遣大量的斥候,李藎忱肯定在各處山路之中有所防備,但是老夫不覺得這麽多斥候他都能夠攔下來,總得有那麽一兩個人能夠抵達蜀郡,探查清楚蜀郡的情況。現在無論是綿竹關還是天宮院,最終目的都是為了蜀郡。”


    “蜀郡已經有很多天沒有消息了,”尉遲迥緩緩靠在床榻上,聲音之中帶著擔憂,“老夫也擔心啊。”


    韋孝寬轉過身看向對麵牆上,那裏正掛著一張輿圖,很顯然尉遲迥就算是坐在床上也可以看到輿圖上的形勢,端詳片刻,韋孝寬沉聲說道:“尉遲兄放心,必然會無事的。”


    尉遲迥緩緩點頭,旋即說道:“老夫這就傳令各部準備進攻,這戰事一刻也不能停歇!”


    “尉遲兄的身體······”韋孝寬多少有些擔憂。


    尉遲迥笑了笑:“支撐得住,想到怎麽都得和那李藎忱較量較量,老夫說什麽都得支撐住。而且孩子們不懂事,可能有衝突冒犯的地方,還要向韋兄賠個不是。”


    韋孝寬沒有多說什麽,隻是轉身肅然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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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藎忱手舉著燭台,站在沙盤前麵,火光在旁邊燃燒,映襯著他的臉忽明忽暗。


    已經是入夜時分,而山下的戰事還沒有停歇的意思,尤其是白天本來沒有進攻跡象的尉遲迥部,竟然突然就像打了雞血一樣活了起來,黃昏時分展開陣勢,直接打著火把挑燈夜戰。


    雖然被尉遲迥的陣勢嚇了一跳,不過戴才還是沒有讓李藎忱失望的穩住了陣腳,並且和另外一座山上的曹忠一樣緩緩後退,並不給尉遲迥任何將主力全滅於山下的機會。


    而尉遲迥似乎也滿足於占領山腳,旋即鳴金收兵。這樣兩支軍隊的進度便再一次保持一致,之後便是一如既往地斥候開始向前摸排。不過隨著防線逐漸向山上轉移,這些斥候的行動就不是那麽容易了。


    “敵人變得見好就收?”李藎忱看著沙盤良久,方才抬頭。


    站在他麵前的正是曹忠和戴才,這兩員大將經過一番廝殺,衣甲上都可以看見迸濺的斑斑血跡,雖然臉上帶著難掩的疲憊神色,不過眼睛之中都是精光閃閃。


    帶著千人抵擋數萬人的進攻,對於他們來說,這都是之前從來不敢想象的,而現在李藎忱卻做到了。


    能夠身在這樣的戰鬥之中,已經是榮幸了。


    聽到李藎忱發問,兩人同時頷首,曹忠斟酌說道:“似乎敵人已經不著急開始進攻,隻是步步緊逼,這樣使得他們的陣列行進完整,弓弩手和投石機總是時刻保持和陣列同行,我們很多投石機和床子弩就是一暴露就立刻被敵人的投石機集中對付,畢竟我們手上的家夥還是少了些,這樣下去過不了多久就全都消耗幹淨了。”


    李藎忱點了點頭,這也在預料之中,韋孝寬和尉遲迥都不是傻子,第一次吃虧之後也能猜到自己之後給他們準備了多少“驚喜”。


    而就當此事,蕭世廉快步走進來,有些激動的說道:“世忠,剛剛收到的消息,尉遲迥好像病了,我們的斥候看見韋孝寬前去探望,隻帶了幾個親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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