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風呼嘯,打在人臉上有如刀割。片片雪花落滿衣甲,走在隊伍前麵的人甚至連眉毛和胡須上都掛滿了冰霜。


    “小心!”前麵一名士卒腳步一個踉蹌,而後麵的人僵硬的回過神呼喊同伴的時候,這人已經順著濕滑的山路滑向懸崖。


    “不要拽了!”正站在路邊看著自己麾下人馬一步步走過去的幢將著急的大聲喊道。這個時候如果再拽的話,恐怕掉下去的就不是一個人了。而且這一救人,少不得就會耽誤事,幢將雖然知道這是自己的手下,但是比起來如山的軍令,他依然隻能下達這樣的命令。


    空穀之中隱約可以聽見那士卒的慘叫聲,不過片刻之後這慘叫就被呼嘯的風聲打亂,那一道黑色的身影也消失在風雪之中。


    “走,快走!”幢將大聲呼喊。


    而就在隊伍後方不到百丈的距離,尉遲迥拄著拐杖,在尉遲順的攙扶下小心翼翼的向前,前方的景象他也盡數看入眼中,不過他什麽都沒有說,隻是伸出手輕輕捋了捋自己的胡子。


    上麵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滿是冰霜。


    這條路,這個時候,太難走了!


    尉遲迥所能做的,也隻有將所有的輜重和馬匹全都丟在腦後,帶著遴選出來的萬餘精銳輕兵先行,其餘的隊伍隻能等到大雪平息之後再行啟程,或者走路況更好一些的蜀道趕來。


    狹窄的山路根本不允許尉遲迥有別的選擇,他唯一的特權就是兵刃背在親衛身上,而自己被尉遲順攙扶而已。


    “爹爹,要不要休息一會兒?”尉遲順低聲問道。


    尉遲迥不比年輕人,終究還是上了年紀,這樣濕滑的山路,對於他來說還是太有挑戰性了。尉遲迥這一次並沒有拒絕,而是微微頷首,他不是自不量力的人,這山路走不得還要再硬撐的話,恐怕下一個掉下去的就有可能是自己了。


    看著自家爹爹終於答應,尉遲順頓時露出喜色,急忙攙扶尉遲迥找了一個算是背風的地方坐下,而親衛們著急的拉成人牆,想要盡量擋住從四麵八方竄進來的風。


    “都讓開!”尉遲迥一揮手,聲音中帶著怒氣。


    親衛們不敢多說,急忙讓開一個人的空隙,可以讓尉遲迥看到從自己眼前大步走過的軍隊。


    老將軍長長出了一口氣,心中歎息一聲。


    這年頭不服老真的不行啊!


    如果是李藎忱站在這裏,應該就不是有如自己這樣的無力了,或許他會站在道路上大聲鼓舞麾下,或許他會手持著大旗走在前麵——別的將領就算是有力氣也不會這樣做,但是尉遲迥相信李藎忱肯定會這樣,在鼓舞士氣上這個年輕人遠比自己有經驗,又遠比自己有資本。


    “這一場雪,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結束。”尉遲順不由得喃喃說道,現在他們走在米倉道上,前後都沒有消息傳來,甚至都不知道外界正在發生什麽,也不知道他們即將抵達的閬中會是什麽樣的情形,這種無奈和無助才是在這風雪中比寒冷更致命的。


    尉遲迥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靜靜的看著外麵呼嘯的風雪。


    不知道現在作為自己的對手,李藎忱是不是也走在同樣崎嶇的山路上,而這閬中,他又打算怎麽打?


    沒來由的心中緊了一下,尉遲迥徑直撐著拐杖站起來:“走,咱們不能停了,必須抓緊翻過米倉山!”


    “這······”尉遲順詫異的看了一眼自家父親,旋即鄭重點頭。


    ——————————————-


    一名北周士卒小心翼翼的走在山路上,而在他的身後還有幾名同伴,所有人都是一般無二的緊張,目光不斷地在周圍山間掃來掃去。他們是被派遣過來哨探南陳軍隊動向的。


    現在閬中的北周軍隊已經變成了驚弓之鳥,隻要有一點兒風吹草動就會戒備,可是到頭來什麽都沒有發現,逐漸很多人都認為尉遲迥傳來的下令加強戒備的命令隻是膽小罷了。


    那些該死的島夷拿下了石山郡之後,按理說應該順著涪水直接進攻蜀郡或者依托山區防守才對,怎麽還會有膽子來進攻閬中?


    雖然閬中的守軍不算多,但是閬中背靠米倉山和劍閣,一山之外就是漢中,就算是李藎忱有天大的膽子,按理說也不應該來進攻這裏。


    現在這些巡邏的斥候們最擔心的並不是那些還不知道在什麽地方的南陳軍隊,而是山中的賨人。這些賨人的存在,大家是知道的。就算是幾年之前那一場巴蜀動亂中,陸騰和宇文述殺的巴人再多,也不可能真的將所有巴人趕盡殺絕。


    隻不過這些巴人退入深山之後,北周也不可能再投入更多的兵馬進一步圍剿,再加上北周在巴蜀的人口也不多,城池周圍的田地已經足夠耕作,所以隻要巴人不來打擾漢人的生活,那麽北周朝廷對於這些巴人在深山中的苟延殘喘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反正現階段巴蜀各地維持著各自為政的局麵,這些城池的兵馬少,人口也少,根本不足以作為造反的依憑,所以各地之間的往來聯絡都不多,就算是巴人的存在幹擾了一些穿越山區的道路的通行,對於北周朝廷也不過是皮毛之患。


    畢竟北周最大的敵人之前是北齊,現在是南陳。


    這也是為什麽峽江唐氏想要在各城之間轉運貨物,反而需要尋求和巴人的合作。


    然而現在這些斥候想要摸排清楚南陳有可能的進兵方向,就不得不深入到閬中以南的山區之中,這就意味著不得不和那些賨人們打交道。雖然賨人經過之前的那一場大戰,可戰之兵並不多,但是這些仿佛天生就是為了大山而生的賨人,在大山之中想要擊敗一支區區七八人的斥候隊伍,還是輕而易舉的。


    “安全,”走在前麵的斥候一擺手,轉身繼續向前走,可是當他的腳踩在雪上的時候,整個人頓時掉入路中挖好的陷阱中,“啊!”


    “怎麽回事?!”後麵的同伴們都嚇了一跳,手忙腳亂的衝上來,當他們看到隻是一個不深的陷阱時候,都鬆了一口氣。


    看來隻是一個山間最常見的陷阱而已,這幾天他們也不是沒有遇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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