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對手本來就很強大,李藎忱對於尉遲迥這等成名已久的老將有所尊重也在情理之中,但是無論如何,雙方可是剛剛大戰過一場、不死不休的敵人。


    這樣未免有些滅自己威風、長他人誌氣。


    不過還不等蕭世廉開口,李藎忱緊接著冷聲說道:“不知道老將軍不惜冒死前來,所為何事?”


    尉遲迥眯了眯眼,他不知道這個自己之前從來沒有聽過名字的“李藎忱”是從哪裏冒出來的,但是聽聲音應該是一個頗為年輕的將領。而南陳的將領,尉遲迥也算是頗為了解。


    這些年南陳所麵臨的最大問題就是將領體係的整體老年化,無論是吳明徹也好,淳於量也罷,南陳能夠拿出來充當門麵的都是一些上了歲數的老將軍,和北周這邊從穩重的老將到敢打敢殺的年輕將領俱全,頗有層次,有著鮮明的對比。


    這一次南陳突然啟用蕭摩訶作為統帥,雖然有些出乎意料,但是也在意料之中,顯然南陳也是想要通過這一場大戰磨煉自己的下一代將領。隻是在尉遲迥看來,四十多歲的蕭摩訶也算不得年輕了,真的讓他成長、穩重起來,又需要多久,多少次大戰?


    而南陳還能夠在北周麵前支撐這麽久麽?


    至於南陳更年輕的將領,在尉遲迥看來,也就隻有一個裴子烈能夠看得上眼,而這裴子烈之前也沒有什麽頗能拿得出手的功績,不過想來一直跟在吳明徹身邊,應該也能學到不少。


    而除了裴子烈之外,尉遲迥還真的沒有聽說哪個年輕的南陳將領有獨當一麵的能力,倒是那位南陳的二皇子陳叔陵,之前倒是也算一個頗有才能的將領,不過尉遲迥也知道,以陳頊的性格,是不可能給他馳騁沙場機會的。


    因此尉遲迥之前得知這守城的南陳將領頗為年輕的時候,聯想到的第一個人就是裴子烈,結果沒有想到這城上的竟然不是這個傳聞頗為穩重的年輕小將,而是一個他都沒有聽說過名字的“李藎忱”。


    不知道蕭摩訶到底是看中了這個年輕人的哪一點,讓他前來扼守這無疑已經成為關鍵的章山郡。當然尉遲迥還沒有自大到以為蕭摩訶連識人的能力都沒有,因此這隻能說明這個年輕人也不是一個好對付的主兒。


    甚至有可能比那裴子烈還要厲害上幾分。


    不過不管是誰,在尉遲迥看來,終究隻是自己未來的手下敗將。當即他朗聲說道:“城上的李將軍以及諸位陳國的將士們,你們想必也清楚,在你們的麵前有兩萬身經百戰的大周兒郎,而你們有多少人,你們自己知道,老夫也知道,所以孰強孰弱,無須老夫多言。”


    “你說的已經不少了。”李藎忱毫不猶豫的回答。


    這幾個字帶著不屑、淡然和鄙夷,從城上落下來,擲地有聲。


    頓時尉遲迥臉色微變,被這句話噎了一下。而城頭上爆發出一陣陣奚落的笑聲,顯然南陳將士們對於李藎忱這突如其來的冷嘲熱諷很是開懷。


    而尉遲迥身後的北周將領們更是下意識的策馬上前。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分明就是沒有把尉遲將軍放在眼裏,更沒有把他們放在眼裏!這讓這些經曆了楊堅和尉遲迥兩個北周名將統率過的將領們心中甚是不忿。


    真是不知好歹的井底之蛙!


    尉遲迥輕輕咳嗽一聲,伸手讓後麵的將領們不要衝動,然後不慌不忙的說道:


    “李小將軍尚且年輕,或許不知道這戰爭的殘酷和慘烈,如果老夫下令攻城的話,後麵這些手持火把的我大周將士們肯定會全力以赴,到時候小將軍覺得,你麾下那區區三千人馬,能夠堅持多長時間?難道你還真的天真以為憑借這一座章山郡就能夠擋得住老夫?!”


    李藎忱皺了皺眉,沒有想到這個老家夥對自己的底細了解的倒是清楚,不過也不怪別人,當初李藎忱和蕭世廉率軍衝入城中的時候,無疑已經暴露了自己的兵力數量,那些前鋒斥候也有不少逃走的,肯定把這個消息稟報給尉遲迥了。


    而李藎忱也不得不佩服尉遲迥,這個老家夥上來就把握住了南陳軍隊最大的弱點,而這一番話下來,不僅僅是打壓了南陳的士氣,還順帶鼓舞了北周的士氣。


    隻看那些昂首挺胸的將領以及周圍肅然而立的士卒,就知道這些話對於他們的激勵有多大。


    “老將軍也想的太簡單了!”李藎忱哈哈笑道,“若是這章山郡這麽容易拿下來,恐怕這城下密密麻麻的你們人的屍體都不會同意吧!而且你不妨問問某身邊的這些大陳兒郎,他們同不同意!”


    “不同意!”蕭世廉第一個振臂大呼。


    “不同意!”陳智深等將領憋紅了臉。


    “不同意!”聲音在城牆上此起彼伏,每一個南陳將士都在大喊,氣息從他們的胸腔之中翻滾而出,震動著周圍的空氣,也震動著整個天地。


    大家拚著命殺到這裏,這麽多弟兄埋骨疆場,不死光了,誰都別想把這章山郡拿走!


    尉遲迥臉色變了變,自己的前方,那些一直蔓延到城牆下的屍體,就是對李藎忱這一句話最分明的證實,前鋒之前來得快,但是也確實有些操之過急了,結果真的在這城下撞了個頭破血流。


    對此尉遲迥倒也沒有多加責罰帶領前鋒的將領,畢竟他們這樣做也算不上錯。


    前鋒的兵力也有五六千人,算起來比城中守軍要多上一倍,再加上都是遴選出來的精銳,並且配備有騎兵負責壓陣,按理說對城中有壓倒性的優勢。


    一次撲城就把這城池拿下,在尉遲迥看來也不是不可能,更何況那些年輕氣盛的將領。


    結果誰曾想到,前鋒來的氣勢洶洶,那守軍竟然也打的頑強,北周軍幾次衝上城頭,都被硬生生趕了下來,到頭來前鋒倒是損失慘重,而且士氣大損,甚至影響到了後續的隊伍。


    現在倒好,敗退下來的前鋒鬥誌大損不說,他們留下來的這滿地屍體也無疑成了守軍嘲笑尉遲迥的一個理由。


    如果隻是通過這個來反駁尉遲迥,那這李藎忱也沒有什麽可怕之處,不過隻是一個喜歡抓住別人的失敗不斷傷口上撒鹽的毒舌婦罷了,可是李藎忱話鋒一轉,直接將這些都歸結在了南陳將士的勇猛上,在尉遲迥看來,就有幾分功夫了。


    城上爆發出來的山呼海嘯無疑在證實尉遲迥的感慨。


    “李將軍,你們這又是何必?!”尉遲迥皺了皺眉,對於這個說話時而尖酸刻薄、時而綿裏藏針的李藎忱,他還真的越來越沒有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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