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烈點了點頭:“這‘顛倒方自由’是‘甲’字。”


    “‘吾今不用多開口’是四五之‘五’。”李藎忱微微一笑。


    “‘千裏送君終一離’乃是‘十’字。”蕭世廉同樣緊跟上。


    “‘任他人去恨悠悠’乃是一個‘壬’字。”


    “這‘指東道西’,當為‘詣’字。”


    兩名博士急忙站起來一拱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三位兄台學識淵博,我等佩服佩服。這是通關令牌,還請三位收好,”


    蕭世廉點了點頭,伸手接過令牌,而抬頭看去,道路上原本顯然是等著看笑話的陳叔儉和陳叔澄,怒氣衝衝的一甩衣袖向前走去,顯然並不想和蕭世廉等人再打照麵。


    “咱們走吧,今年這對詩還不知道會玩出什麽花樣呢。”裴子烈饒有興致的抬頭看向山路,躍躍欲試。


    而李藎忱和蕭世廉下意識的對視一眼,這家夥······怎麽總給人一種是在上陣殺敵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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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比於石頭山下的熱鬧,第三關所在的山上,除了來往準備的仆人之外,幾乎沒有任何人影,風吹動這早就已經搭好的營帳和彩旗,隱隱可以聽見側麵樹林中幾個營帳中交談的聲音。


    隻不過所有來往的人看到站在樹林內外的甲士,便會下意識的放慢腳步,這些宮中禁衛可不是好惹的,其中有不少都是當年追隨陳頊南征北戰的護衛,他們腰間的兵刃,見過血的不在少數。


    “兩位皇子的步伐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快啊。”站在營帳外麵,徐陵的目光透過層層疊疊的枝葉,沉聲說道,“季高賢弟,你怎麽看?”


    被稱為季高的中年人輕笑一聲:“快······可不一定一快到底。”


    這季高便是沈君高,是故翊左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沈君理的弟弟,當朝太子陳叔寶正妃沈婺華的叔父。沈君理一生正直清白,而陳頊也是看中他的品行,所以為陳叔寶聘取沈家女兒為妻,隻可惜沈君理操勞於政務,早在五年之前就因為勞累過度而病逝。


    而正是因為自家兄長位高權重,自己又是皇親國戚,所以沈君高雖然滿腹經綸才華,卻三番五次拒絕朝廷的賞賜提拔,以表示自己並不因為親戚的關係博取功名利祿,在朝野之間頗有口碑。


    為了表示自己的歉意和哀悼之情,再加上沈君理膝下無子,陳頊令沈君理平素最喜歡的侄子、沈君高的兒子沈遵禮繼承了沈君理的爵位,也算是對沈君高這些年辭讓的讚揚。


    雖然徐陵要比沈君高大上不少,但是對於這個為人謙恭又博學多才的後輩頗為欣賞,一個“賢弟”的稱呼就可見一斑。


    而作為整個南陳數一數二的文學家和大儒,這一次詩會最後一關的出題者和裁判,自然也就是徐陵和沈君高了。徐陵不僅僅是南陳的左仆射,更是當世公認的學術大家,和赫赫有名的庾信並稱為“徐庾”,兩人的詩詞文章被認為是南北朝駢體文和賦文的巔峰之作。


    同時徐陵編著的著名文集《玉台新詠》,拋開南北朝對於宮體詩的盲目追求,將大量清新或者爽朗的民歌民謠收錄在其中,其中就包括《孔雀東南飛》、《陌上桑》、《上山采蘼蕪》等名篇,是最早收錄這些民歌民謠的文集,為後世留下了一筆珍貴的遺產。


    而相比於徐陵,或許沈君高的名聲要小一些,但是提到他的為人,誰不是豎起個大拇哥連連稱讚?讓這樣公正不阿的人前來坐鎮詩會,就算是水平比不上徐陵,又有何妨?


    “後麵緊跟著的三個人······是裴家和蕭家的吧?”沈君高眉毛一挑,“兩位皇子身邊有七八個人,而這三個人能夠和七八個人一前一後,不容小覷啊。”


    徐陵點了點頭:“這一個是蕭元胤家的公子,一個是當朝的電威將軍,雖然有幾年未見,但是老夫這一雙濁眼還是能看出來的。倒是跟在他們兩個後麵那個年輕人,看上去有些麵生。”


    沈君高輕輕摩挲著下巴:“那年輕人雖然落在後麵,但是看衣衫打扮不像是隨從,而且裴家和蕭家兩個年輕人時不時的回頭和他說話,看神情儼然也沒有把他當做下人,並且你看這年輕人的目光,在周圍掃來掃去,很是警惕啊。”


    “聽聞這一次呂梁之戰,乃是兩個年輕人向蕭元胤大力陳說突圍之重要,方才促使蕭元胤下定決心去找吳通昭,當時裴家這孩子應該就在吳通昭營寨左近,所以去找蕭元胤的,除了他家公子,十有八九還有這個年輕人。”徐陵淡淡說道。


    而沈君高詫異的瞥了徐陵一眼,忍不住笑道:“沒有想到明公知道的倒是不少,明公這一雙眼睛,可遠遠沒有到渾濁的地步呢。”


    徐陵微微側頭看向沈君高:“季高此言差矣,老夫的眼睛縱然沒有到渾濁看不清的地步,但是老夫相信,若是季高肯睜開眼,看到的肯定要比老夫多得多。”


    “哈哈哈!”沈君高昂首大笑,一揮衣袖,“明公,這眼睛好睜開,但是想要再閉上可就沒有那麽容易了,所以在小弟看來,還是不要睜開的好,有些事情,我可不想看明白!”


    “你啊!”白胡子似乎也被氣得飄動一下,徐陵的聲音之中帶著恨鐵不成鋼的意味,“你還真的要學嚴陵之風?還是哪一天想模仿那掏仲景,嚐嚐做‘山中宰相’的滋味?”


    沈君高連連擺手:“山中宰相我可當不起,能夠每次來主持主持這詩會,看看年輕人是怎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我這一輩子也就值得了,什麽功名利祿,有多少意思。”


    徐陵歎息著搖了搖頭,正想要說話,身後傳來清脆的聲音:“明公又在勸說沈公從政?”


    徐陵和沈君高急忙回過頭,同時拱手行禮:“參見殿下。”


    站在兩人身後、營帳外麵的是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一身白紗素裙,看上去頗為素淨,但是在腰間係有鑲嵌金絲的腰帶,烏黑的秀發也用金釵和玉簪挽上,同時細細看去會發現這看似簡單的衣裙上麵,隱約有龍鳳暗紋,皇家之尊貴氣質油然而生。


    女子纖細的手指輕輕拿著便麵(作者按:南北朝無論男女經常攜帶之物,用以遮擋臉部,以示對其餘人的尊重)遮擋住下半邊臉頰,但是依然可以從那一雙剪水秋眸之中想象出來下半邊俏臉若是露出來,將會是怎樣的傾國姿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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