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詹同眸光如刀,一一掃過在場眾人。


    也是明白詹同的意思,眾人紛紛搖頭。


    見狀。


    詹同似稍稍放心般長舒口氣後,這才開口為眾人解惑道:


    “你們以為給朝廷出錢便是功勞?”


    “資助陛下敬禪,便是大功?”


    見眾人相互對視,眼中卻是理當如此的意味。


    詹同強壓心頭怒意,再次出聲:


    “好!”


    “那我來問你們,論及銀兩充頂,國庫之資與我詹家孰多?”


    “一家之財,安能與一國之財相提並論?”詹明直截了當道。


    “那我再問你們。”


    “布衣之人,可能淩於王法?”


    “王子犯法與民同罪,王子尚且同罪,何況布衣百姓?”


    “這便是了!”


    詹同右手撐著桌案,緩緩起身。


    “這詹誠以一家之資,資助國朝盛典。”


    “此舉何其狂妄!”


    “他是想告訴陛下,告訴朝廷,他詹誠一家富可敵國?”


    “這.....”


    就在眾人明白其中緊要,麵露驚詫之時。


    卻聽詹同繼續道:


    “深究起來,詹誠為何負責敬禪大典的所有銀兩?”


    “還不是為了在陛下麵前邀功?還不是想要天家刮目相看?”


    “倘若這詹誠當真於敬禪大典,當著文武百官的麵,言說乃是詹家負責大典之資。”


    “將來詹家犯罪,天家是不是還要顧及詹家今日之功,網開一麵?”


    就在眾人呆滯,寂寥無聲之時。


    卻見詹同看向蜷縮在地上,後背衣衫已然被血浸透的詹誠,怒聲吼道:


    “蠢貨!”


    “天家、朝廷,安能容忍一個超脫國法的特例?”


    “若非藍玉、沐英將你攔下,恐怕不久之後便是我詹氏一族的死期!”


    “啊....”


    見詹同如此震怒,詹明等人也知此事非同小可。


    再加上詹同方才那番話,其中的道理他們又怎會聽不明白。


    的確!


    倘若詹家當真勢頭太過,即便詹家眾人不曾悖逆國法,恐怕朝廷也不會容許詹家這個隱患存在。


    “真到了那時,朝廷處置的便不隻是一個詹家。”


    “前幾日剛被赦免的地方世家,也會一並被懲治。”


    “屆時那些世家,以及與這些世家交好的文人士子,他們不敢非議朝廷,隻會將所有罪責盡數歸咎於我詹氏一族頭上。”


    “今朝滅門,死不足惜。”


    “遺臭萬年,玷汙族名,我等死後有何顏麵,麵對列祖列宗!”


    一席話落。


    早已被打的神誌不清的詹誠強撐著身子,跪在詹同跟前。


    直到此時,他這才明白自己先前是何等的蠢笨!


    “大哥教訓的是,二弟知錯了。”


    “來人!療傷!”聽到詹誠認錯,詹同也不願繼續苛責。


    吩咐一句後,便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


    而看到詹同不再開口,詹明等人此時自然不敢多言。


    待醫師簡單為詹誠處理傷口,也是等詹誠神誌清醒後。


    詹同牙關緊咬,內心雖是掙紮,但還是出聲問道:


    “國朝慶典乃是禮部職責,為何你會牽扯其中!”


    “可是有人同你說了什麽?”


    “這......”


    不隻詹誠。


    聽到這話,詹家眾人都不由打了個寒顫。


    隻因這話中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詹同竟是懷疑,此事乃是他親生兒子詹徽所為!


    “大...大哥,此時與徽兒確無半點幹係。”


    “乃是我聽聞朝廷正為諸多慶典所需大量銀錢發愁,又聽說乃是徽兒負責此事。”


    “想著.....”


    “如兄長方才所言,我本想著資助國朝慶典,一來能在新皇麵前露臉,也好讓咱們詹家將來的日子好過一些。”


    “二來,也是幫徽兒一把。”


    見詹同臉色依舊陰沉,一旁的詹家三房詹明也跟著勸說道:


    “大哥,你怎會想到是徽兒所為?”


    “即便徽兒被你趕出家門,可他依舊是姓詹,難不成他還能害咱們自家人不成?”


    “況且說了,徽兒昨日才到我府上.....”


    “他去找你作甚!”


    不等詹明說完,詹同好似一頭領地被入侵的獅子般,雙眸矍鑠,身子緊繃,瞬間便警覺了起來。


    見詹同如此,詹明頓了下,柔聲說道:“隻是拜年而已。”


    “大哥您將他趕出家門,他擔心今日上門拜年會恰好撞見您,讓您在年節動怒。”


    “所以昨夜便早早去拜年恭賀。”


    當看到詹同依舊有所顧忌,詹明想了想還是開口勸說道:


    “大哥,徽兒即便有天大的過錯,您訓斥一番便可,何必將他逐出家門。”


    “而且大姑娘如今已是皇妃,聽說今日徽兒還得了三少之名。”


    “您這兩個孩子是天下人羨慕都羨慕不來的,何必偏要與徽兒決裂.......”


    詹同自是明白詹明、詹誠的意思。


    他們兩人生怕自己與詹徽之間嫌隙愈深,所以即便資助敬禪一事當真與詹徽有關,想來他們也不會言說。


    然而如今的詹同卻幾乎可以確定。


    詹徽定有踩著詹氏全族往上爬的意思。


    畢竟資助敬禪一事,詹誠從未入仕,隻精商賈,他或許不明白其中緊要。


    可詹徽絕對不可能不明白。


    隻不過......


    終究是自己的親生兒子。


    詹誠、詹明不願懷疑詹徽,他這個當父親的,就更不好當著同族的麵,言說自家的逆子有要將詹氏一族滅門的心思。


    “今日.....”


    沉吟片刻後,詹同聲音有些顫抖,怔怔說道:


    “今日詹家主事均是在場,那我便行一行長房的威風。”


    “自今日起,詹家眾人不得與詹徽來往,否則一並逐出詹家!”


    “大哥.....”


    “還有!”


    不等詹誠、詹明開口,詹同率先打斷道:“我會以詹家長房之名敬告祖宗,將詹徽從詹家除名。”


    “自此以後,我詹家是榮是損,是興是衰,與詹徽無關!”


    詹同默默起身朝書案走去,很快便也寫好了敬祖文書。


    沒有理會眾人的勸阻,詹同手拿文書,緩步朝宗祠走去。


    也是見詹同已然是下定決心,眾人雖有意勸說,但終究也是開不了口。


    待祭祖過後,詹同轉身看向眾人道:


    “我詹家素有族規,除長房外,旁人不得入仕。”


    “自今日起,廢除此條族規。”


    “長房亦可行商,外房也可參與科舉,入仕為官。”


    言至於此。


    詹同看向詹誠、詹明,溫聲道:“若族中後輩恩科及第,我自會關照一二。”


    “你等也不必覺得詹徽得了三少之名,便想與其休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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