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姚廣孝話裏話外的意思,就好像是要加入清流一黨。


    一時間,饒是費成仁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如果一定要說的話。


    如今姚廣孝的處境的確有加入清流黨,為自己在朝堂上加碼的理由。


    畢竟他在朝中無官無職,一應榮辱均依靠朱標對他好惡。


    若有職務,縱然朱標一日不喜,也不至於當日便被罷黜。


    依照常理來說,姚廣孝的確需要加入清流一黨,為自己在朝堂上增加分量。


    可話說回來。


    姚廣孝深得朱標信任,若他隻是替朱標打探清流黨的虛實。


    那自己貿然承認清流黨確有此事,豈不成了不打自招?


    也是在費成仁左右為難,一時拿不定主意的時候,卻見姚廣孝已然打開房門。


    那抬腿便走的架勢,甚至壓根沒打算給費成仁開口的機會。


    “姚大人!”


    就在姚廣孝一隻腳已經踏出大門之時,費成仁忙從身後喊道:


    “姚大人且慢,本官雖不知我朝有什麽清流一黨。”


    “可本官知道,有些官員以古之清流為楷模,持身自省。”


    “哦?”


    見姚廣孝停下腳步,費成仁快步上前,待走到姚廣孝身旁後緩緩合上房門。


    “方才聽大人的意思,似乎是要加入那清流黨?”


    “並不盡然。”


    姚廣孝眉眼微垂很是淡然的理了理身上衣袍,旋即語氣倨傲緩緩說道:


    “若那所謂的清流黨勢單力薄,在下自不願與其為伍。”


    “若他們中人當真在朝中占據高位,在下自然願意投身其中,謀一個錦繡前程。”


    “大人說笑了。”費成仁很是警惕的看了眼姚廣孝,“大人深受太子殿下器重,雖無官身可卻能一步登天,直入內閣。”


    “此番恩寵,多少朝臣求都求不來。”


    “大人還說什麽錦繡前程......”


    “那如今!在下可是閣臣?”


    “嗯......”


    聽到姚廣孝語氣冰冷,當即打斷。


    費成仁也是無言以對。


    下一秒。


    隻見姚廣孝那原本很是和善的臉上竟掛滿寒霜,一對三角眼眸此刻也迸發著駭人殺意。


    “所謂器重,不過家奴耳。”


    “身家性命,全係一念之差。”


    “毛驤的例子就在眼前,難不成在下想要自保都不能?”


    聽到這憤憤之語,費成仁隻感覺一陣心驚。


    姚廣孝這話哪裏是對朱標心懷不滿,這分明是對朱標憎恨到了極點。


    也是難怪。


    畢竟姚廣孝也是有才,可朱標隻給他看不見摸不著的榮寵,卻不給他實質性的高官厚祿。


    但凡是個正常人都會心有不滿。


    若是他費成仁有姚廣孝這般大才,朝廷若不許高位,他寧願待價而沽,故作歸隱以抬高身價。


    “既然姚大人以為在下乃是那所謂的清流一黨,為何大人還帶高啟前來,設計挑撥本官與司廣清?”


    見費成仁依舊謹小慎微,此時還不願承認自己乃是清流一黨。


    姚廣孝冷哼一聲,語氣愈發不屑說道:“禮部當真能落到司廣清手中?”


    “莫說宋濂、高啟等老臣還在。”


    “朝中新貴亦有詹徽、謝全,還有已經入閣的鐵鉉、馬虎擋在司廣清身前。”


    “這禮部尚書的位置,怎麽輪也輪不到司廣清的頭上。”


    “嗯.....”費成仁微微沉吟,心中隻感慶幸。


    好在當時在朱標麵前時,他沒有推薦司廣清。


    正如姚廣孝所言,無論是出於朝臣資曆,亦或是論及對禮教儀典的了解程度,宋濂、高啟都比司廣清合適太多。


    若是打算培養可用之才,謝全、鐵鉉還有詹徽都比司廣清更加合適。


    倘若他當時真的舉薦司廣清,朱標必將他視為以私廢公的佞臣。


    到那時,非但司廣清坐不上禮部尚書的位置。


    他費成仁這吏部尚書的帽子,很快也要被朱標摘走。


    “在下本以為大人乃我朝清流領袖,這才帶高啟、詹徽二人前來道謝。”


    “哦?”


    “尚書大人!”姚廣孝語氣微沉,愈發正色說道:“若大人當真乃清流領袖,今與高啟、詹徽二人交好,難道對清流一黨不是天大的好事?”


    “高啟素有才學,乃天下士子之楷模。”


    “詹徽少年得誌,是多少士子向往之標杆。”


    “若這二人也加入清流一黨,清流黨在我朝中,必然名聲大噪!”


    “與其承擔風險,舉薦一枚無足輕重的棋子。倒不如將原本就至關重要的朝臣一並吸收進來。”


    “尚書大人,在下說得可對?”


    “對....對.....”


    費成仁一時有些愣神,連連點頭認同。


    姚廣孝說得那無足輕重,壓根扶不起來的棋子,便是司廣清。


    而本就至關重要的朝臣,便是高啟、詹徽二人。


    若真能吸收高啟二人為清流黨,司廣清完全可以淪為一枚棄子!


    “隻可惜!”


    就在費成仁連連點頭,心中暗暗敬佩姚廣孝超人才智之時。


    卻聽姚廣孝似有失望般,沉聲說道:


    “隻可惜在下目光短淺,竟將大人視為清流領袖。”


    “如今看來,大人果真並非清流之人。”


    “姚大人.....”


    “隻不過!”


    不等費成仁開口,隻見姚廣孝表情猛的凶狠,繼續道:“在下意圖加入清流一派,還望大人守口如瓶。”


    “若此事傳到太子耳中,在下非但不會承認,反而還會將大人視作仇敵!”


    聽出姚廣孝話中的威脅之意,費成仁雖有那麽一瞬間的恐懼,但更多的則是驚喜。


    姚廣孝深受朱標器重,也有大才。


    若清流黨有他加入,今日在朝堂定然是如虎添翼。


    至於姚廣孝假意投誠,替朱標來試探他們.....


    在費成仁看來,已經絕無這種可能。


    畢竟僅憑姚廣孝方才對朱標極為不恭的話,便足以讓他身首異處。


    縱然姚廣孝真的是替朱標試探他們,將來事發,他也能用姚廣孝方才那番話,將姚廣孝拉著墊背。


    但凡是個正常人,但凡有正常人的思維。


    姚廣孝便絕不可能不顧自身性命,隻為誆騙他說出自己乃清流之人。


    想到這裏,費成仁深吸口氣,語氣深沉故作高深道:


    “姚大人怎知,本官不是清流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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