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老朱那意猶未盡的樣子。


    朱標也知道,老爺子對那本冊子中的理論極感興趣。


    隻不過今日還有事要做。


    不得已隻能掃老朱的興。


    “爹,兒子還有事要辦。”


    “明日吧,反正下次講學還有兩日時間。”


    老朱聞言倒也不在意。


    一邊和馬皇後興致勃勃說著書冊中的罕見言論,一邊朝皇宮走去。


    目送老兩口離開。


    朱標伸了個懶腰,緩步朝門外走去。


    “殿下,若不回宮,現在要去哪裏?”


    “集市口!”


    “斬首的集市口!”


    “民心民情如何,孤到底還是要親眼看看。”


    換上常服,朱標同藍玉徑直朝集市口走去。


    和藍玉匯報的情景一樣。


    此時集市口的斬首台前,密密麻麻圍著不少人。


    進京趕考的士子,家境殷實者,聚集在兩側茶樓、酒館。


    至於絕大多數士子。


    雖與百姓聚集在刑場前的空地上。


    卻好似自命清高般,有意無意的與普通百姓隔開不近的距離。


    不過無論是混跡在刑場前,亦或是棲身於兩側茶樓、酒館中。


    所有士子此時都是高談闊論。


    大斥此次斬首的官員悖主忘恩,枉費了老朱拳拳愛民之心。


    帶著藍玉走進一間茶樓。


    還不等朱標開口,小二便忙上前笑著問道:


    “公子儀容不凡,手上定有聖人紀冊吧。”


    “聖人紀冊?”


    見朱標竟然不知,小二原本諂笑的表情立時凝固了幾分。


    他見朱標儀表堂堂,本以為是家境殷實的趕考士子。


    沒想到朱標竟然連什麽是聖人紀冊都不知道。


    “若公子沒有,那就請回吧。”


    “今日我家茶樓,隻接待手拿聖人紀冊的士子讀書人!”


    “你這家夥......”


    見茶館小廝竟然敢對朱標無禮。


    藍玉右手攥刀,不由分說便要衝上去理論。


    可那小二見狀非但沒有害怕,反而還很是從容的後退一步。


    眼睛瞥到斜上方,陰陽怪氣道:


    “似隨身帶護衛的世家公子,今日小的也見了不少。”


    “可還未見過主人家沒說話,下人卻先惱的!”


    “得,小店伺候不了二位爺,請回吧!”


    “狗眼看人低的玩意兒.......”


    他藍玉何時受過這等氣!


    就算當朝國公,就算北元第一猛將擴廓,也從不敢說他藍玉是下人。


    可畢竟朱標在場,茶樓之中又多是讀書人。


    藍玉終究還是按下手中長刀。


    隨即右手橫衝,似彈射猛蛇般,電光火石間便薅住了那小二的衣領。


    下一秒微微用力。


    竟直接將體重不輕的小二直接給舉了起來。


    可讓朱標意外的是。


    饒是如此。


    那小二臉上雖有詫異,也的確帶著幾分恐懼。


    嘴上卻依舊不願求饒。


    反而繞過藍玉,竟衝自己叫嚷道:


    “任你是世家豪族的公子,可今日若是無故毆打於我,我一樣能到衙門告你!”


    “你別忘了現在是什麽光景!”


    “你們這些人欺負咱老百姓的日子,早就過去了!”


    “就算衙門不敢為我做主,陛下可還在皇宮門前立了登聞鼓呢!”


    聽到這話,朱標倒也不惱怒。


    衙門成了普通百姓狀告權貴的依仗。


    登聞鼓成了底層百姓的底氣。


    朱標也是樂見其成。


    隻不過.....


    該讓藍玉出氣的時候,朱標自然不會委屈藍玉。


    “我們也並非無故揍你。”


    “他並非下人,乃我家中長輩。”


    “你辱我長輩,挨頓揍也不虧吧!”


    “嗯.....”


    朱標說完。


    還不等那小二反應過來。


    藍玉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當即一拳下去,直接幹掉那小二的兩顆門牙。


    見此情形。


    周圍一眾士子的目光雖都聚焦了過來。


    卻也無人站在道德製高點,痛斥朱標以強權欺民。


    也是聽到動靜,一名中年徑直走了出來。


    “公子息怒,老爺息怒,我家小二不懂禮數,衝撞了兩位。”


    “隻不過今日我家茶樓中,都是學子在講究學問。”


    “二位若沒有聖人紀冊,就算進來喝茶,也終究有些寡淡。”


    “不如二位就請吧.....”


    這店老板倒是會說話。


    雖也是夾槍帶棒,諷刺自己和藍玉都是不通文化的莽撞之人。


    可這一字一句,還真挑不出半點錯處。


    “聖人紀冊,應當是書局今日發售的《洪武紀冊》吧。”


    “本公子手上雖無聖人紀冊,可今日也是親到國子監,聆聽了聖人教誨。”


    朱標話音落下。


    不隻先前的店小二,此時正在高談闊論的學子也紛紛湊了上來。


    那豔羨的目光,就好像朱標拿出了什麽稀釋珍寶一般。


    好像能到國子監聆聽老朱講學,是值得炫耀.....


    甚至是值得光宗耀祖的事情一般。


    “敢問公子可是國子監的在冊學子?”


    見一名清瘦學子拱手發問,朱標也起了玩心。


    拱手回禮後,沉聲說道:


    “並非天子門生,隻是家父在朝中有些地位,故而帶我同往。”


    “可惜在下無官無職,又並非天子門生。”


    “隻得在一側偏房中,遙遙聆聽聖人教誨。”


    “那也算是平生一大幸事了!”


    那名士子似受到了什麽鼓舞一般,高聲喊道。


    “在下黃誡,未能有幸親到國子監聆聽聖人教誨。”


    “隻不過今日售賣的聖人紀冊首卷,在下已然是倒背如流。”


    “不知在下可否有幸,請公子暢談一二?”


    “當然。”


    見朱標點頭答應。


    那黃誡似瞬間換了個人般。


    一手背負,另一隻手至於胸前,微微沉吟後,朗聲說道:


    “聖君所言,為官,為民。”(一個二聲,一個四聲。)


    “此乃聖心昭昭之佳句。”


    “若不為民,忝居官列。”


    “爾俸爾祿,民脂民膏,若明日恩科得中,我等當思為民之策。”


    “我等隻要位居官列,當時刻牢記為民二字。”


    “窮其一生,也要踐行聖君之言。”


    見那黃誡但凡提及老朱,便以聖君二字代替。


    甚至還雙手抱拳,高高一舉。


    朱標見狀,多少還是有些尷尬的。


    而且那黃誡剛一說完,周圍士子紛紛拍手叫好,儼然一副狂熱的模樣。


    見此情形。


    朱標微微沉吟後,正色說道:


    “當官為民,乃是本心,乃是基礎。”


    “如今我朝百姓渴望富足盛世,國朝需要四海無虞。”


    “為官者,自然要以護民為念,可也要思振興之誌。”


    朱標不覺得自己說的有錯。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


    自己剛一說完,周圍眾人那狂熱情緒瞬間凝固了下來。


    此時一個個竟有些敵意的看向自己。


    特別是那黃誡。


    似乎是自己方才那番話觸碰到了他的底線一般。


    此時竟有些憤恨的盯著自己。


    “文當思政,武當思戰,乃國朝興盛之本。”


    “此話有錯?”


    “當然有錯!”


    朱標剛一說完,黃誡怒聲咆哮,全無方才半點文人氣質。


    “聖君隻言為官為民,我大明官員自然窮其一生,踐行此道。”


    “你安敢非議聖君之言。”


    “嗯......”


    朱標低聲沉吟。


    這黃誡,還有周圍這些士子。


    就好像老朱的狂熱粉絲一般,哪怕自己說得對,他們也聽不進去。


    個人崇拜可要不得啊。


    “黃公子,文當思政,想來陛下也是如此想的。”


    “嗬~”黃誡冷笑一聲,將手中《洪武紀冊》視若珍寶般舉過頭頂。


    隨即看向朱標,語氣輕蔑道:


    “我早已將聖人紀冊倒背如流。”


    “難不成你能比我更了解此書?”


    “難不成,你能比我更清楚陛下的聖心昭昭!”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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