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來了。”


    “嗯……茶好了,過來嚐嚐。”


    孤月高懸,樹蔭搖曳晃動,婦人席地煮茶,茶香淡雅,小巧的布鞋擺放在階下。


    唐依懷中抱著那張琴,往門口張望幾眼,隨後笑著蹭到婦人身邊坐下,接過茶杯小飲一口,皺了皺眉:“感覺沒以前好喝了……曹姨多久沒煮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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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婦人送茶入口,勾起眼角笑:“身邊又沒人纏著要喝,哪有那麽多閑工夫煮這些。”


    唐依眯起眼眸安靜喝茶,聽到這裏笑起來:“明明自己那麽喜歡喝……”


    “喜歡是一回事,不過凡事總有個輕重緩急,哪能盡由著自己喜歡來。再說了……”婦人撩起鬢發,沒好氣白她一眼,“你曹姨親自煮的茶,多少人求不來的待遇,真是沒嫌過。”


    “……不一樣啊。”唐依縮了縮脖子,嘟囔一聲,“那些人可不懂茶。”


    “你這丫頭……”婦人輕笑一聲,“當娘的人了,還這麽不沉穩。”


    “沒有吧。”


    “沒有?”婦人神色古怪地看她一眼,片刻後開口,“那你剛才幹嘛去了。”


    唐依放下茶杯,抱住小腿,低著頭,沉默片刻。


    “……去報仇啊。”


    落葉蕭蕭。


    “姨你不生氣麽?”


    “人之常情,怎麽會生氣。”婦人露出笑容,隨後想了想,偏過頭看她,“如何?”


    抬頭仰望星空,唐依抿了抿唇。


    “有些意外,世故謹慎,皮笑肉不笑的樣子……”


    “姑爺生前明明那麽光明偉岸……真的是他麽?”


    婦人笑了笑:“這種事情,如何作假。”


    “也對。”唐依呆了片刻,捧起杯子飲盡餘茶,“那麽,決定了。”


    “嗯……不後悔?”聲音夾在風中入耳。


    “嗯。”下巴靠著膝蓋,嘟了嘟嘴,隨後仍是溫婉地笑了起來,“本來就是丫鬟嘛。”


    同樣的夜色,小屋裏油燈搖曳。


    年輕人盤腿坐在燈下,繃帶綁在腰間,外套托在掌心,縫縫補補。


    “喂。”鍾獅城翻身起來,皺眉看他,“你吵我睡覺了。”


    “啊,抱歉。”陸塵抬起頭,撓了撓頭,“馬上就好。”


    “嗯。”鍾獅城猶豫片刻,輕咳一聲,“你怎麽在做這個……嗯……”


    “嗯?”陸塵愣了愣,回過神來,笑著解釋,“自己動手方便些。”


    “男子漢大丈夫……你這個,唔……”鍾獅城一臉嚴肅地從床上坐起來,表情之中似還帶著困惑,到得最後,吐出來卻是底氣不足的隻言片語,“婦人所為……”


    “嗬。”陸塵看著他頗為認真的表情,輕笑幾聲,低了頭下去,穿針引線不停,“出門在外,有些事情自己不做便沒人幫著做了,便是……唔,婦人所為,該補還是得補,多會些東西總沒壞處。”


    “不是有位越傾羽姑娘……她不會?”


    “嘛……個中原因比較複雜,簡而言之,女人是很可怕的生物,能不麻煩還是盡量……呃,等你身邊有姑娘的時候就知道了。”


    他隨意敷衍,其後整個屋子的氣氛就變得有些古怪,鍾獅城皺著眉似乎在想很重要的事情,隨後支支吾吾,麵色顯得窘迫,但開口卻十足地雷人:“如果我喜歡一位姑娘……怎麽讓她也喜歡我?”


    “芸兒姑娘麽?”陸塵瞥他一眼,似笑非笑,“倒與芸兒姑娘有過幾次接觸,似你這般……心誠則靈吧。”


    “……心誠則靈?”


    “啊,女孩子嘛,總是比較敏感,你這樣……再這樣……”


    於是滔滔不絕。


    但實際上,縱然身邊一直有小羽陪著,他也知道自己對這類問題其實毫無經驗可言,就他與小羽而言,比起其他複雜細膩的情感,兩人間的默契或許稱之為習慣會更準確些。從沒想過為何如此,也不會去在意以後如何,隻是簡單地習慣了兩個人的生活,至少他是這樣想的。


    這樣的他,對於鍾獅城的問題當然給不出答案,但又意外地不想說出不知道這幾個字,於是開始一本正經地忽悠人,隻是眼前的家夥顯然十分專注,時不時蹙眉思考,或者開口詢問,反倒讓他沒來由有些愧疚了。


    隻是……太天真了吧。陸塵一臉無奈地看著那個男人,給出最後的總結。


    “總之……要浪漫。”


    窗外天光微熹,鍾獅城神色肅穆地點點頭,隨後開口:“……不是很懂。”


    這種東西……會懂才有鬼了好吧。


    “沒關係,總有一天會懂的。”


    陸塵拍了拍他的肩膀,穿上外套,推開房門,凜冽的風撲麵而來。


    門外東方漸白,啟明星高掛,雞鳴在牆外響起。


    陸塵走到院子裏打拳。


    不久之後,小院也從沉睡中蘇醒,遠處廊道上年輕的姑娘赤著腳從沁涼的木板上跑過,嬉笑嫣然。


    晨光裏,井邊的女子挽著袖子正在打水,衣裙依舊如昨日初見時那般簡樸。


    他的目光落在那裏,對方直起身子,伸手擦了擦額際,目光交匯,唐依唇角微揚,含笑致意。


    “公子早安。”


    陸塵皺眉,她不知道自己昨夜幹了什麽嗎?他還在心中考慮著要不要回個招呼,卻見對方徑自提著水桶移步離開了。


    好吧,還沒來得及下決定,這麽一走反倒是他顯得小氣了。這個女人……他也好歹是摸爬滾打多年的老江湖了,見過心懷戒備的,圖謀不軌的,見的多了,總能看出些苗頭,唯獨這次真的半點摸不著頭緒。


    不像深仇苦恨,又不似心有所圖,更不是腦子有問題。那便隻能與紅袖招有關了……又是紅袖招……


    他歎了口氣,收拳站定,撇了撇嘴:“麻煩……”


    隨後轉身準備回屋,一抬頭,發現鍾獅城正舉著杯子漱口,這會兒正神色嚴肅地看著他。陸塵便也皺了皺眉:“有事?”


    “唔,剛才的拳法……”鍾獅城咕嚕嚕一陣子,把水吐出來,隨意抹了抹嘴,繼續道,“和那天交手時用的是一套拳?”


    “沒錯。”


    “教我……我拿東西和你換。”鍾獅城猶豫片刻,從懷裏取出快石佩,目光灼灼地盯過來。


    陸塵的視線落在石佩上,片刻之後,微微笑了笑:“這是什麽?”


    “你去太安城,應該會用到。”鍾獅城頓了頓,補充道:“很有用。”


    陸塵看著他,偏著頭想了想,隨後笑起來:“徇私用的?”


    “差不離。”


    “好吧,雖然不見得用的上,我且先收下。”陸塵伸手取過石佩,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剛才我打拳你都看見了對吧。”


    “嗯?”


    “記下沒?”


    “身為習武之人那點套路自然記得下來。你說這些……”


    “記下就好。”陸塵大笑,“就是那些,勤加練習便是。”


    “……你坑我?”


    陸塵攤了攤手,“你自己要給的,不然你拿回去?”


    鍾獅城嘴角抽了一下。


    朝霞映入小院,晨風掃過,廊道後忽然傳來一聲呼喚:“陸公子在麽?曹元白公子領太安城司隸來訪,有急事相談。”


    陸塵愣了愣,嘴角笑容陡然凍在那裏。


    世界安靜了幾息的時間。


    “噗哈哈哈你這流氓——”笑聲來得猝不及防,陸塵一臉無奈。不遠的距離上,鍾獅城看著他一邊捧腹大笑,一邊落井下石:“說得那麽厲害,你倒還給我看看——”


    陸塵垮下雙肩,無言地翻了個白眼。


    “媽的……賤人。”


    PS:……這次是犯懶癌了我認錯,感冒周一就好得差不離了,隻是懶癌這東西……正在積極治療中,大家輕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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